“我从小性子倔犟,不服输。做什么事都不愿比别人差。在族学中诗文经略统统都是第一名,因此我常听到一些长辈看到我时感慨我为什么不是男子,或者是说我的才学为何不能是我大哥或者堂兄的。初时我还洋洋得意,以为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了赏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根本没有人在乎我是不是聪明是不是有才情,我对于族里最大的意义是有没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可以去跟其他的大家族联姻。”
“我虽然不服,可是却也知道这是族中女子不得不遵守的规矩。等我及笈后家中便为我商定了婚事,也是名门贵族与我年龄相仿。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便应承了下来。临近婚期却听到了那个人的死讯,本以为婚事作罢,谁知两家家主一商议仍要把我嫁过去……我母亲不愿意,为了我跟家里闹过几场,可惜没有结果反而把自己气得旧疾复发,后来也因此一命呜呼了。我父亲没有官职,一切都只能听命于我大伯,他没有办法违逆我大伯就只能来给我施压。我不愿意就这样葬送自己的后半生,于是就在冥婚那夜拼了一条命逃了出来,从此与吴家再也没有联络。”
瑛瑶说起自己的往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其中的曲折心酸又怎么用区区几句话能说尽的。
上官这才了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姓。可是你这样逃走了,家里就放过你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瑛瑶笑了笑,眼底却尽是悲凉:“我东躲西藏过得也不算好,要不是遇上陈菀我还不知道如今会在哪里呢。”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她逃出吴家后靠着身上的东西典当也算过得不错,若不是遇上了那场史无前例的灾荒她可能也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只是天不遂人愿,让她落了难又遇上了陈菀,既而又燃起了心底的渴望。她如今脱离了吴家自己闯荡,她要让吴家的人看着,她吴瑛瑶的价值绝不是一个联姻的工具。
陈菀第一次听瑛瑶讨论自己的身世,自然也是有些惊讶。她知道瑛瑶出身一定是不简单的,谁知竟然是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的吴家。如今想来倒也不奇怪了,毕竟她的气度学识还有对贵族的了解都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
上官忽然之间眼睛一亮:“径阳吴家掌管着东秦八成的漕运,而漕运信息最是灵通,所以你的消息都是来自吴家的?”
瑛瑶点了点头。
上官皱眉,她握着瑛瑶的手担忧道:“你已经与家族决裂,为什么还能用到吴家的信息网?你这样是否过于冒险了?”
瑛瑶勾起嘴巴得意一笑:“放心吧,我之所以能一直用吴家的消息是因为我一直在用我大哥的印鉴来管理着吴家各地的信房。这个信房是个没有油水却十分繁琐的差使,所以他们都不乐意管。我大哥在的时候是推给他管,我大哥体弱多病精力不济我就一直替他管。我大哥死后也没人提起这件事,所以就一直由我管了下来。”
陈菀悠悠道:“没想到竟意外成全了我们,这也真是天意难测。”
“啊呀。”小白忽然一拍大腿,惊道:“那你现在回径阳了会不会还让你去冥婚啊!那我们要不要赶紧走!”
瑛瑶看了小白一眼,有些欣慰他居然能这么为她着想。
“放心吧。那户人家早就已经没落了,我那大伯还要谢谢我呢,要不是我逃婚吴家都要受到牵累呢。如今我在径阳倒也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不想见他们而已。”
话已经全然说开了,对于瑛瑶的那一丝疑惑也彻底解开了,如今几人之间再无任何秘密。
“对了。”上官又想起一件事,她道:“刚才我问那个小丫头,她说她逃出吴家是因为吴家那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府兵甚至家丁都一齐出动了这才给了她一丝逃出来的机会。你说什么事会把所有人都一齐调动过去?”
瑛瑶垂下了眼睫,虽然她口口声声对吴家恨之入骨,可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思考了起来。
陈菀宽慰她:“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是了不得的事今日吴三公子也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说的也是。”上官也附和道。
瑛瑶却是轻轻摇头道:“不,你们不知道吴家。吴瑜珩是个没用的,所以许多事情并不会让他参与或者知晓,他几乎是游离在吴家权力中心之外的。所以就算有事也不会让他知道太多。”
陈菀看得出瑛瑶对吴家其实还是有关心和眷恋的,于是她道:“那……瑛瑶,你要不要留下来查个究竟?去河东的事我和上官去也是可以的。”
“是啊……等你这边事了再与我们汇合也来得及。”
瑛瑶咬了咬嘴唇,狠狠道:“吴家的事我才懒得管。去河东劝服姜慊要紧,我们明日还是照旧。”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依着她。
第二日清晨,他们没有多逗留趁着城门一开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还没到河东境内,陈菀打开车帘看着路上那些扛着家当灰头土脸一脸麻木的百姓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长叹一声竟说不出话来。
上官替她放下车帘,道:“别看了。哪里都会有这样的流民,如今的东秦哪里还有真正安宁的地方呢……”
她此言不虚,这几年的东秦动荡不安,没有任何一处的百姓真正能够安心度日的。
陈菀收拾心情,问道:“快到河东了,有没有想过我们拿什么来说服姜慊?”
瑛瑶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册子,翻开念了起来:“姜慊,二十三岁,璜州人氏。十四岁入河东卫,履立战功,于两年前正式任河东卫守备。此人身手不错但是性格暴烈、刚愎自用……”
“等等。”上官打断她:“一个人性格这般是怎么用不到十年就做到河东卫守备的?而且还能带着手下起义?”
陈菀的质疑不无道理,这些年她也接触过一些武官,如果是做到这个级别的大多都是人精了,极少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况且他刚愎自用怎么能让人跟着他起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