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基努斯想要冲上前去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河水湍急,将少年裹挟在树枝当中一涌而下。朗基努斯,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个少年。
夜晚,朗基努斯生了火。看着火焰跳动,朗基努斯继续思考着之前的疑问。
“会不会人们追随的,本来就不是拥有力量的人或事物,而是力量本身呢?”
夜晚寂静,只有蝉鸣和柴火噼啪。一双双发亮的眼睛从黑暗中露出,慢慢靠近、包围向朗基努斯。突然一声狼啸,头狼率先发起了攻击。朗基努斯抬头看了一眼,头狼从冲刺中急停,向朗基努斯翻身以示臣服。
被狼嚎打断思绪的朗基努斯,看着随头狼一起臣服的众狼,若有所思。
“为什么神要在创造动物之后才创造人?”
在朗基努斯的召唤下,头狼走过来让朗基努斯肆意观察,揉捏。朗基努斯先是观察了狼的眼睛,五官,皮肤,牙齿。最后一点一点的用手感知着狼的骨骼。
“或许……就是为了创造人,所以神先创造了动物作为范本……”
几经观察后,朗基努斯发现动物的身体与人的相似之处要比想象中多的多。
“神以自己的面容创造人……也就是说,我们是神将自身的形象动物化的产物吗……”
挥手示意头狼可以离去了,头狼遵从,众狼也跟随着头狼缓步离去。
“既然跟随强者是动物的本能,那或许追随力量也是人类的本能也说不定……”
一拳锤在地面上,朗基努斯牙齿紧咬。
“可这样一来,人们追随耶稣不就变成了追随他天主之子的身份与力量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所施的善行,我所施的善行岂不是毫无意义吗!?”
过往的一切开始在朗基努斯的脑海中重顾。自己当初为何加入军队,自己为何双目几近失明却仍不愿退伍。当自己复明的那一瞬间,又是因为什么成为了信徒,追随耶稣的脚步。
是力量,朗基努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私欲和力量的追随者之一。之所以加入军队,是因为罗马的强盛。留在军队,是为了任期满之后的补贴。之所以成为信徒,追随耶稣的脚步,也正是因为自己确认了他正是天主之子,而非他终日为善的所作所为。这些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事情,只是在这数百年的行善布教的旅途中逐渐淡忘了而已。
自嘲的苦笑,令人难以动弹的无力。朗基努斯坚持了百年的信念轰然倒塌,不该如何是好的朗基努斯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若是人们崇尚的是耶稣的身份与力量,那么无论他所行何事,都无法真正的影响人们。因为人们追随的只是他的力量,而不是他所做的善行。换而言之,他无法拯救人们。也就是说……神,无法拯救人们……”
星图璀璨,一道流星划过,与朗基努斯脑中闪过的火花不谋而合。
“能够拯救人们的…就只有人们自己!”
猛的坐起了身来,朗基努斯就好像得到了一切问题的答案一样,恍然大悟。
“我的旅途,看样子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朗基努斯重新站起了身来,只是那些被回忆起的过往仍是纠缠不放。朗基努斯,并没能彻底的原谅自己。犹豫再三,朗基努斯决定蒙上自己的双眼,放弃这神给予自己复明的恩赐以做宣誓:一定要培养出可以拯救人们,引领人们崇向善行而非力量的凡人。
时境过迁,沧海桑田。朗基努斯的相貌不仅没有因为岁月而苍老,反而是在圣子之血的影响下不断地年青化,最终保持在了少年的模样。他所教出的学生也多名声大噪,只是都未能如朗基努斯之愿去拯救苍生。名声权势,纸醉金迷。诱惑太多,动力太少。偶有愿意献身的伟大,也敌不过众人的私欲浪潮。
这千年不断的希冀与失望,逐渐的使朗基努斯不再愿意承担这份令人难以喘息的重担了。他仍会去教授学识,其目的却换成了寻找一个足以托付朗基努斯这一份力量与重担的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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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临近树丛的小村庄中,朗基努斯正坐在一条原木上讲述着耶稣不惜牺牲自己,去宣扬、传播善行的故事。几个孩子围在朗基努斯身边,捧着脑袋,听得异常认真。不知不觉中,天色逐渐变暗。朗基努斯停止了故事的讲述,孩子们也都悉数的散去。
“请等一下。”
就在朗基努斯起身准备离去时,一个小女孩儿叫住了朗基努斯。在小女孩儿身后的不远处的树后面,还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子。
“怎么了?”
“耶稣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眼睛上被耶稣鲜血溅到的地方在女孩的提问中逐渐温热,自己将枪矛刺入耶稣身体内的画面从脑海中一跃而出,于眼前挥之不去。再看向女孩儿,一副迫切又带着希冀的样子,就好像她认定朗基努斯知晓答案一样。
紧张和猜疑令朗基努斯戒心大起,他甚至开始怀疑小女孩是教廷派来的陷阱。无端的联想,使得朗基努斯害怕在教廷利用自己刺伤耶稣的罪行来审判自己,囚困自己,排除自己,使之无法再去游学传道,令更多的人用自主的思考来认识这个世界,看清教廷甚至整个世界的真相。而这份恐惧当中,也包含了朗基努斯对于刺伤耶稣这一罪行本身的恐惧和懊悔。
“为什么问我?”
“因为有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站在树后面的男孩走了过来,捂住了女孩儿的嘴。
“因为有人告诉我们,说你知道答案。”
朗基努斯沉吟片刻,左右思索了一番。
“因为他选择了善行。”
“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