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安怀听了她的吩咐心中一惊,但身体已是十分诚实地向阿水招手,取下了她所捧长弓,亲自双手捧着奉到了沈唯真抬起的手中。
更是连箭筒也捧了起来,等待她的取用。
这长弓是九江王的配武,冷肃的弓身通体都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吞噬这世间所有的光线。
沈唯真也不犹豫,迅速搭箭引弓,在兵士们惊恐地眼神中,直直地瞄准了城下的九江王。
而鞑靼人的军阵中,东哥取了一条牛皮长鞭,不顾跟随而来的郑远的阻拦,狠狠一鞭抽打在被吊起来的九江王身上。
那长鞭裹挟着破空之声,瞬间将九江王的王袍又抽出了一道口子,剧烈地疼痛使得昏迷的九江王也迷蒙地睁开了眼睛。
“九江的懦夫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首领,你们的守护者,你们的王!!”
“九江的世子啊,若是不想见你的父亲死在你的面前,就速速束手投降吧!”
东哥的喊声几乎要震破所有人的耳膜,清晰地回荡在草原上,所有能听到他话语的九江士兵们都开始躁动起来。
陈孙两位将军见阵前的‘苏凤清’像是愣住了,连忙策马而出,左右护卫在‘他’的身边。
“世子!”陈将军心中大恸,他虽不如孙将军跟在九江王的身边时间久,但他也是为九江王的勇武与魅力彻彻底底拜服与忠诚的。
君辱臣死,如今见到九江王被鞑靼人如此侮辱,他恨不得以身代之,胸腔中更是一股戾气来回的激荡,只盼世子立即下令,他便能立刻冲入敌阵将鞑靼人全部砍杀。
‘苏凤清’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仰着头注视着高车上的九江王,‘他’胯下白色的战马似乎都感觉到了主人那焦躁不安又复杂的情绪,开始嘶鸣着左右盘旋不肯停下。
涣散的目光终于渐渐聚焦,几个月没有好好进食只被丹药吊着一口气的九江王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目眦欲裂的想要晃动手脚,却是徒劳无功的,身为苏家的儿郎,居然受到鞑靼人这般的侮辱,还成为了威胁九江军的筹码,他恨不得立时就咬舌自尽。
可那丹药不止吊住了他的命,更使他浑身软绵绵地力气全失,加之不曾正经进食,如今的他即便是一心求死,也无路可走。
一道血泪自眼眶中滑落,巨大的屈辱与对九江军及百姓的愧疚让苏远意几欲昏死。
但就在他无计可施被悲愤煎熬时,他突然发现了阵前的‘苏凤清’。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目光穿过重重的鞑靼人,终是确认了天地间那道黑色的身影真的是自己儿子时,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不会错的,那套玄色的铠甲是他亲手为清哥儿打造的。
当年他还腹诽过儿子马是黑的,铠甲居然也要黑色的。
像郑远那样,做一个银枪银铠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好吗,为什么要把自己整得像只小乌鸦。
但他最后还是尊重了苏凤清的选择,为他打造了这一整副的漆黑全铠。
一年多前儿子领兵私自跑回了京城,他还以为儿子背叛了自己背叛了长宁,但如今看来,清哥儿分明还是他们苏家的人!
他的心里还是有九江的人民百姓,并没有被沈柏招拢!
只要还有清哥儿在,苏家的血脉就不会断绝,他们九江人与鞑靼的世代深仇就不会被忘记。
清哥儿可以代替自己,永远地守护在这片他们出生的土地上!
霎时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骄傲和决绝,他拼尽了全身所剩无几的气力高声喊道:“清哥儿——!”
九江王双目充血,眼眶几乎要裂开,他的脸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喊出第一声时就像突然获得了力气,他的声音沙哑而有力,穿透了草原上的薄雾与肃杀的气息,清晰地传到了阵前的‘苏凤清’等人的耳中。
“我的儿子!我苏远意最大的骄傲!!!”
“不要管我!我已老矣,生死何足挂齿?!”
“但整个九江的百姓,这九江的山河,绝不能落入敌手!”
“你必须坚守阵地,誓死保卫江州!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荣耀!”
“拿起你的弓箭!速速杀我!没有人会怨恨你!所有九江的人民和我都只会感谢你!”
“我的儿子——”感受到气力不继,九江王圆睁着眼睛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