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斐示意小吴将幻影开回去,自己坐在王姨开过来的那辆车体宽大可以放轮椅的保姆车上。
长腿交叠,手指骨节轻缓地敲击座椅的扶手,眸光飘在前面金婉柔坐着的轮椅上。
从医院出来自始至终,殷斐没有说过一句话。
金婉柔有点害怕,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回头看他眨着大眼睛。
“斐哥哥,我错了,不该自己乱走,忽然就晕了。”
殷斐还是没吱声,沉默的那么安静看着她,金婉柔似乎都感觉不出来他有没有在呼吸,除了他长长的睫毛眨着,一动不动,安静如同画室里的石膏大卫。
“斐哥哥——”金婉柔抻出长声,这种撒娇在以前一向是她的利器,现在有点不管用了,但是她还是要拿出来试试:“斐哥哥—我本来是想去那里给你买豆汁儿的,大胡说你喜欢喝豆汁儿,谁知道——”
“明天开始,我会给你配两个阿姨,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就配三个,四个。”
金婉柔蓦地张着嘴,似乎一时没能明白殷斐的意思。
片刻回过神来:“斐哥哥——我其实——只想你能多陪陪我——”
金婉柔的眼角挂着泪,她的心更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挣扎,怎么总是感到自己和殷斐之间的距离就像沟壑,越来越填不平呢?
殷斐薄唇紧抿,从金婉柔身上收回目光,扭头,有意不看她睁着渴望的眼睛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也是一颤。
这是他从小就当宝贝呵护着的婉柔啊,是他说过要照顾一辈子的婉柔啊,她还在依恋着他,甚至用了以前不可能在单纯的婉柔身上出现的各种小心机,各种无路取闹,各种不择手段,可是,究竟怎么回事,自己的心生生的疼,却终究不在这了。
他知道她的渴望,可是他给不了。他的心已经飞了,沦陷在另一个爱而不能的地方。
沉敛眉目,最终没说什么。点上一根烟,手指有点颤,烟雾被吸的很大,他猛力的吸着,希望能遮挡住自己和对面。。。。。。
而对面,那悲伤纠结的女孩微微哽咽着,终于又发出呜呜的哭音儿:“斐哥哥,是我看不懂你了吗,还是有什么改变了?要不你干脆就别管我,让我死,你对我冷酷到底啊,你别这样伤着我,又救我。。。。。。给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呜呜呜我会疼的——”
殷斐紧紧蹙着墨眉,嘴角吸裹着香烟,眼眸透过车窗,望着远处,死寂一般,许久都不阖动。
手上的烟抽完,他扔了烟蒂,转身时视线慢慢晃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看面前的金婉柔。
声音清越,空灵,像是对她说话又像不是:“人是在不断成长的,蜕变虽然痛苦,却是人生的必然,不同的阶段是会有不同的想法的,为什么不能安静下来让自己慢慢长大呢。我们其实都在改变——”
殷斐说完,眼神和五官看着是极静,骨子里却透出沉沉的压抑,没人知道他背负的沉重。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他有点孤单,有点疲惫。心累的更想见到那个温柔的气质,总能让他脱下盔甲,愉悦清爽的女人。
金婉柔却惊愕的瞪着他,眼角劈啦啪啦滚出泪珠儿:“啊,斐哥哥,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你——变了吗?可是我没变——我没变——我还没变啊——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不再是你?你为什么要改变?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会改我究竟哪里不好?斐哥哥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那个女人,一个替身,一个二婚的烂币,一个和林可思订婚还来*我未婚夫的婊砸——”
“婉柔你闭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犹如天上忽然掉落的陨石,深深砸中殷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眸光冷的像冰箭,睥睨着金婉柔。手指的烟在轻颤。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小表妹,这么恶毒刻薄的尖利的泼妇骂街的话——
她已经迷失了,被强烈的占有欲,被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从来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只有得到不能失去。
或许这就是她和胭脂的区别,那个女人不论受了多少悲苦仇怨,都隐忍着,善良着,默默的舔舐伤口再重新出发。
坚强的像风雨中怒放的大丽花一样。坚强的让人替她担心,心疼。她习惯了失去习惯了努力寻找。哪怕寻而无果。而婉柔还不习惯失去。
可是,婉柔的改变,又是谁造成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