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熟悉的山径疾走,由于夜半没有车马迎送,她徒步而行,几乎一路小跑着奔出了山林,又穿过旷野草地,迎着割面的夜风,跑向正缓缓靠拢码头的船只。
从船上走下不少人来,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有些被人用担架抬着,还有一些被人搀扶着,可来来往往就是不见莘晏。
莘窈心急如焚,见一满腮赤髥的大汉走下船只,隐隐觉得面善,忽然记起莘晏曾向她引见过,立马奔上前询问。
“船长还没回来,这船运的都是伤员,他在另一艘船上。”赤髥大汉声音洪亮。
“他为何不跟你们一起回来?”莘窈顿时心凉了半截。
“咱们这一趟走得十分凶险,先是在瑰令屿遭人偷袭,又在回程路上撞见‘海煞’,真是冤家路窄!‘海煞’阴恶残忍,尽出暗招,跟咱们船长有仇似的,一路围追堵截。”
“什么?”莘窈大惊。
“当时掌舵的是裴先生,他本想掌船突围,却遭‘海煞’暗算,左肩中了一支毒箭,裴先生年事已高,如何禁得起这般折腾?此番恐怕命不久矣……”
“那,那我弟弟呢……”
“小船长没事,他见裴先生受了伤,当场发怒,提着斧头直冲那‘海煞’去了,接连砍死了他好几个护卫。海煞’被砍伤了胳膊,不敢应战,带人驾船急退,小船长脾气暴烈,不肯轻易罢休,于是让咱们先送伤者回来,自己带着另一船人去追‘海煞‘了。”
“这,这……”莘窈听得目瞪口呆。
这孩子竟是个暴脾气吗?平时在她身边也没迹象呀……
“都说穷寇莫追,”莘窈惴惴不安,“他这般杀红了眼不管不顾追上去,会不会出事?”
“莘姑娘不用担心,船长心中有数,他发脾气归发脾气,实则自有分寸,不然他年纪轻轻,大伙儿凭什么听他命令?”
莘窈没有反驳,却十分担心。
她一路跑来,跑得气喘吁吁,此时乌云蓬乱,裙边袍角全是泥水,气色也惨淡不佳。
赤髥大汉见她形容狼狈,连忙开口询问,“莘姑娘半夜三更,孤身一人前来,路上可有遇到危险?”
“没有,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派人送姑娘回去吧,若让小船长知道姑娘深夜涉险而来,怕是要开罪咱们了。”
莘窈连忙摇手推辞,那人却不由分说,将手一摆,“请姑娘带路。”
与此同时,他打了个呼哨,招来两名彪形大汉。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莘窈试图拒绝。
“夜黑风高,姑娘若有三长两短,船长回来一通怪罪,咱们可担当不起,”赤髥大汉落落一笑,“姑娘若真心不想给咱们添麻烦,那就莫要推辞。”
这下莘窈不好拒绝了。
于是,两名高山般的大汉左右分立,一路沉默不语,恭恭敬敬地将莘窈送回了家,莘窈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护送,分明是押送啊!
归家后,她又耐下性子,等待了两日。
第三日,她还是按捺不住上了街。
当日气温骤降,天色阴沉,冷风一阵阵地吹。
街上人烟稀少,落叶萧萧,黑压压的乌云汇聚在岛屿上空,隐隐有落滂沱大雨之势。
方管事碰巧不在赌馆,他去薛柏堂探望裴先生了,莘窈扑了个空,正要原路返回,幸得一小厮知会,才犹犹豫豫地来到了薛柏堂前。
还未走进堂里,薛宛香银铃般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方管事仍将传言当真,正在前厅拿薛家姑娘开玩笑。
“万万没想到,咱们骄傲的七沙岛之花竟也有被人收服的一天,不知你的心上人何时三媒六聘,敲锣打鼓地迎娶你过门?”
“嘘!”薛宛香登时面红耳赤,她作势要去堵方管事的嘴,一双秀眼不安地四下乱瞟,“方叔,你别说了,小心被我娘听见!”
“怕什么?这事早晚要被你娘知道。”方管事乐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