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抓了位王子?”小中尉笑起来,唇边有一对浅浅的酒窝。他接过阿尔弗雷德的军官证检查,“……达宁顿公爵?是吗,就是你吗?”“他有胡子。”一个士兵犹豫地说,“他看起来足有三十岁了。”“安格利亚人一成年就喜欢蓄须,而他已经十九岁了。”中尉解释道,接着换成安格利亚语,“唔,你母亲是玛格丽特?那位玛格丽特王储?”阿尔弗雷德死死盯着面前的中尉,“这不可能!你不可能穿过那座桥!”他在桥上布置了冲锋枪,强大的火力压制下,萨克森人绝对没有办法短时间通过桥来到马恩河对岸。中尉笑了笑——他似乎很爱笑——摘下帽子,帽子下金褐色的短发湿漉漉的,他挥了挥帽子,像是行了个滑稽的脱帽礼,灰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尊敬的王子殿下,我们当然没办法穿过你的桥啦。”中尉示意手下带走阿尔弗雷德,“可是……绕过去不就行了?”阿尔弗雷德没有遭受想象中的虐待与羞辱,相反,他得到了良好的照顾。他被送到一座小镇,囚禁在一栋大房子里。萨克森人每日准时为他奉上三餐,甚至包括下午茶——虽然用的是廉价茶包——和甜点。除了被收走勋章等私人物品,他的俘虏生涯还算说得过去。一礼拜后,萨克森士兵将阿尔弗雷德带出他的房间。萨克森人一向以冷酷残忍而闻名。他要死了吗?枪决?绞刑?……在镇中心的广场,市民围观,窃窃私语……他脑子里堆满乱七八糟的念头,背后冷汗直冒。士兵将他塞进汽车,最后送到马恩河边。在那里,他见到了俘虏他的年轻中尉,他戴着野战檐帽,坐在陆军上将瓦尔特·冯·切布身边,正津津有味地研究手里木盒的东西。阿尔弗雷德惊愕地发现,中尉左手无名指上竟然戴着自己的王室戒指。“殿下,”冯·切布比个手势,“请坐。”阿尔弗雷德坐下了,帐篷里只有行军马扎,他盯着中尉。冯·切布清了清喉咙,“君特,东西该还给达宁顿公爵了。”“你叫君特?”阿尔弗雷德不管不顾地问,“你是叫君特吗?”中尉咧开嘴笑了起来,“你的。”他用安格利亚语说。木盒盛放的正是阿尔弗雷德的物品,肩章、勋章、军校毕业戒指、军官证、两张照片。阿尔弗雷德接过木盒,视线凝固于中尉的指尖。他的手指很是纤细,完全是孩子的手。这样的手指能扣动扳机么?他呆呆地想,结果中尉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啊,对,你的戒指。”“你得向殿下道歉。”冯·切布无可奈何地说。“尊敬的阿尔弗雷德殿下,我未经许可就动用了你的私人财产……对不起。”中尉笑眯眯地说,丝毫看不出半分悔意,“你的戒指很漂亮。”他利索地脱下戒指,“就是有点大。”“你叫君特,你姓什么?”阿尔弗雷德不接戒指,“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了。”“哈哈,我可不要。”“你姓什么?”他连连问了好几次,直到君特把戒指塞进他的掌心,也没能问出中尉的姓氏。他猜测这个少年一准是与冯·切布一样出身于萨克森的传统军事贵族,那些家族喜欢将孩子早早送入军队,以便早日继承家业。阿尔弗雷德回到了安格利亚,萨克森人用他交换了大批战俘。他的母亲,帝国王储玛格丽特狠狠训斥了长子的“无事生非”,勒令他在格兰瑟姆宫“反思过错”。他沮丧极了,首次出征便铩羽而归,是他压根不适合做一名军人吗……君特,君特·维尔茨伯格,马恩河战役中荣升上尉。禁闭结束后,阿尔弗雷德想方设法获得了那个小中尉的一丁点信息。没错,他的确还是个孩子,年方十五。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非传统军事贵族,而是出身平民,毕业于萨克森著名的施普雷陆军军官学校。就学期间,君特成绩优异,作为王储马克西米安的陪读跳了几级。情报人员给阿尔弗雷德一张模糊的照片,拍摄于腓特烈二世去年的阅兵活动:君特一身阅兵礼服,尖顶盔上戴着阅兵毛饰,跟在马克西米安身后。他实在太过于瘦小,手套、勋带、马靴、佩剑、刀绪……他几乎快被沉重的礼服吞没了。罗塞尔告诉阿尔弗雷德,卫生大臣选派的精神病专家——如今他们换了个奇怪的名字,“心理学家”——与君特进行了几次“交流”。“……一个姓金伯利的专家,哦,不,心理学家,我想你也许读过他的书,他喜欢研究癔症。对,就是那个金伯利,约翰·金伯利,是的,他认为君特的脑子没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