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听见从舟茫然颤声、又似自言自语:“不可以,不可以…”
这话在她听来好似最后的决绝、令她浑身一冷,胸口闷得仿佛被心揪着往下坠去。是啊,他怎么可能让她与姐姐葬在一块儿呢?姐姐是美好的,但她,是间谍、是内奸,将来,从舟对着姐姐的墓,倾诉衷肠的时候,又岂会容忍姐姐的身旁还埋了个内奸偷听他的心语。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杜宾说,“若不麻烦,可以把我埋去狭荣道吗?我……就当我原本就死在那里。”
她见虞从舟沉默无语、不置可否,忽然想起在秦国地牢里他曾说过,若对不起家国、就算死了也不能埋,会“污了赵国青山”……
沉沉几声脚步、是虞从舟走近。“哧啦”一声脆布裂响,楚姜窈只觉身体一重,被人拽住衣襟、悬空提起。虞从舟的气息就在她面前,但泪已蒙眼,她看不清他的眉目。
“你到底从何时开始,出卖赵国、为秦人卧底?是江妍过世之后,还是在那之前?”
姜窈咬着嘴,舌尖泛苦、无语作答。虞从舟看在眼里、凉在心头,“……难道,竟是在你与楚家相认之前?!”
泪水冰冷地从她脸颊滑落。从前往事、如乌云密卷,又岂是现在一句是、或不是可以言明。她不懂苍天为何非要如此狠心,她既得一死,为何还要让从舟更加恨她、怨她?
没有答案,但虞从舟已知是非。他颤抖地苦笑着,说,“你究竟是不是楚姜窈?你究竟是不是江妍的妹妹?!”
楚姜窈心中的苦闷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她突然很想问他,若姐姐也是秦国暗人,你又会怎样待她?!
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她已错了今生,又何必再错乱她人前生。姐姐在从舟心里,是女神一般的。自己当初不过是他替姐姐收留的小乞丐。如今,他知道小乞丐是暗人、都已如此愤怒,又何谓让他怀疑姐姐也是骗他、出卖他的暗人,尽毁他心中一场美好?
她忍住喉间酸苦,横下心说,“我从没说过我是楚姜窈。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把我认作她的!是你把我当作楚江妍的妹妹、又逼我作你的妹妹的!”
从舟的手明显抖得厉害,她本已破碎的前襟沿缝撕开,她应声跌落。
“你不是楚家人……你甚至不是赵国人?!从头到尾,你都是在骗我……”
从舟懵笑着,那笑声发狂发寒、似嘲似泣,
“圈套…原来只是个圈套……你不过画了一个圈,却成套住我的茧!”
杜宾见虞从舟起身失控寒笑,不想再生枝节,沉声命令狱卒道,“行刑。”
虞从舟看了一眼墙边绞架,下意识中就挡隔住那两名狱卒。但那一时间、心中空荡,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他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逼迫,又似有求挽。他的拇指轻轻的在她脸上擦过,将一道血迹抹开,
“若你肯招出任何一个聚点、其他任何一个暗间…我……可以放过你一命。”
她没有答话,自己已经背叛了家国,绝不可以再出卖别的秦人了。
她一瞬不瞬地紧紧凝着他的双眼,从舟,是最后一次能这么近的看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