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从舟只觉眼前人影、火影,来回摇晃,重叠不清,渐渐听不清杜宾话语,只能见他双唇翕合。他从来没觉得身体如此沉重,却又轻飘难控,好似脊骨失了支撑。他一个踉跄,再也跪立不住,猛地摔倒斜坐在地上。
杜宾的声音嘎然而止,不敢再说什么。虞从舟怔怔地望着他,悲极怒极,
“她早就不再是秦国间谍,是我泄的密,是我犯的罪!你们、你们竟然嫁祸与她?!”
那二人似乎身形定在牢里,不答话、亦不敢看他。
“不可能,不可能…这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若她被定罪为秦国间谍…难道……你是在说,她已经,已经……”
最绝望那个‘死&039;字嵌在血里,化不出声形。
杜宾双手捏着衣摆,点了点头。
从舟眼前的一切顿时不再摇晃不清,因那一瞬间他双眼的视线齐齐坠进黑洞。
心像是一颗炭石,燃到极痛处、再无能量、化为灰烬。
他没有说话,也不肯流泪,似乎泪一旦落下、一切就会成定局……他强令自己快些想一想、任何可以拆穿杜宾的线索。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迟钝过。
稍顿,杜宾听见他嘶哑颤巍的语调,
“你们…你们骗我的…你们自幼跟我,一向深谙我心,窈儿于我而言,胜过性命…你们怎敢……就算再是救我心切、再胆大妄为、你们也不可能出此下策!”
杜宾与晁也一并沉默,晁也甚至落下泪来。
虞从舟遥见他们的无奈、不禁绝望道,“是王的主意?是王…叫你们这么做的?”
一边是他从小到大最敬慕的知己,一边是他倾尽今生最心爱的女子。难道、真的为了要他残活于世,王竟然狠心以她一死换他一生?
杜宾仍然默默低首。晁也却忽然狠狠地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犹如阴霾之中电闪雷鸣劈来、天际扭曲刺动的电网霎时将他盘剥束紧。
如他这般懂她,怎么会竟然没有猜到……
“难道、竟然是…窈儿自己的主意……?”
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抵抗眼眶的痛楚,眼泪决堤而出。
窈儿为了救他,居然决绝地与晁也、杜宾作这一场苦戏,让他们指证她的伏间之名,即使知道那末路必是命殒异乡、万劫不复……他周身刺痛发麻、铐链随他的悸动发出沉沉的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