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飞抿了抿薄唇,没有说什么,沉默着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在离她半步的距离之内,只要她摔倒,他必定能及时搀扶。
他们俩人保持着这个距离一直从军营走到洱海边上,其间不少士兵偷偷拿眼好奇地瞧这二人,只觉大元帅和她的驸马之间好生奇怪。
“你叫我出来,是有要事?”顾乐飞先开了口,天色不早,他想尽快聊完送她回去,在水边吹风太久,对她不好。
“嗯,”司马妧犹豫片刻,方才道,“今日的军报,皆是好消息。”
她说完这一句,顾乐飞立即猜到她叫自己出来说话的意图。
“待南诏投降之后,该当如何?”司马妧问:“我手上这支军队,绝不能轻易还给司马诚。”
“那就……清君侧。”顾乐飞轻快地说道。
在这被风吹得连绵起伏的草海之上,除了司马妧以外,大概只有风听见了他的这句话。
清君侧,本指清除君主身旁的坏人。
打的是忠君的正义旗号,但是历朝历代夺权者们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是,清完君侧之后,下一个该清理的就是“君主”自己了。
“当今天子受小人蒙蔽,先是勾结北狄谋杀前太子,如今又派人阵前刺杀天下兵马大元帅。杀兄弑妹,天理不容,谋害大靖栋梁,动摇大靖国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这时候岂不是最应该‘清君侧’?”
他神色淡然地说着要让大靖变天的谋逆之语,并不觉得有任何害怕心虚。在他看来,这个皇帝早就该下台了,司马诚的皇位本来就不属于他。
“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先行回京安排诸事,和陈庭接头,将楼家人、我娘和妹妹都接出来,不让司马诚有你的把柄在手,你才能好好地清、君、侧。”
他的语气比黄昏的风还要肃杀冷寂:“在南诏王投降之后,你先将捷报按下不报,整合军队内部,清除掉不愿追随你的将领。我先行启程回京准备,你待开春再拔营不迟。”
“若是……齐熠他不愿呢?”司马妧问。
“那就不要让他回去了,”顾乐飞平静道,“西南这片地方如此之大,一辈子守在这儿保卫大靖,也没什么不好。”
连齐熠——他最好的朋友都可以舍弃,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
“为什么?”司马妧突然问。
顾乐飞一怔:“什么为什么?”
走在他前面半步的司马妧忽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抬头看他。
她明亮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透着疑惑与探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助我,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她的音量微微提高,眉峰微蹙,语气颇为严厉端肃。
这是她单独叫顾乐飞出来的另一个原因。就如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打仗的将士,为的不只是保家卫国,还有功名利禄。
高风险,必须有高回报。
司马妧认真对他道:“说吧,如若事成,你想要得到什么。若我能做到,必将满足。”
顾乐飞没有表情地静静凝视着她,裹在毛绒里,她的脸显得特别小,在黄昏的柔和光线下泛出细腻温柔的光泽。
他抑制住自己想要伸手抚摸的欲望,轻轻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司马妧微愣。
而顾乐飞便在这时候俯下身来,他本就只离她半步远,如今他微微弯腰,于是两人的脸越贴越近、越贴越近。
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周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脸颊上,司马妧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她紧张地后退一步,却被他突然揽住腰制止住了后退的动作。
“我以为你明白的。”顾乐飞的眸中仿佛盛满晚霞的霞光,他的声音在司马妧的耳边沉沉响起,连气息也似乎蓦地变得灼热。
“我只想要你。”
话毕,他温软的唇擦着她的脸颊,循着她的嘴唇而去。司马妧的头慌忙往左一偏,最终那一吻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吻在了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