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溪云听见姐姐的回答,抿了抿嘴,也笑了。说走就走,许溪云刚刚回家的路上便租好了马车,此时已在院外侯着她们。村子里的一切都被他们抛之脑后,等日后村长他们再来找许溪云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两姐妹在马车上,自是心有百般滋味,激动与对未知的担忧交杂在一起,犹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心头上爬,爬的人浑身直痒痒。许溪云试图小憩一会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可寐了半天也没寐着,索性坐直,看向闭着眼靠在车厢一角的姐姐,不想姐姐也在此时睁开了眼,同样一片清明。两姐妹相视几秒,皆笑了。许溪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挪到许暮亭身边去,她自然看出姐姐的紧张与担忧。双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你喜欢什么什么样的院子,我到时候给你买一个,到时我们在院子里喂些小鸡小鸭可好。”许暮亭又怎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京城居大不易,我虽没去过,可想也知道,哪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的。”嘴上说着,身下却将许溪云的手握得更紧些。这个妹妹,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自从爹娘走后,自己更是当爹又当娘。那些人有多瞧不起她们俩,明里暗里是怎么欺负她们的,她不是不知道。可为了不给俩人带来更多的麻烦,她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原以为,姐妹俩就会这样憋屈的过一辈子,妹妹也会永远躲在自己的护佑下,即使自己的羽翼也不丰满,即使自己也破败不堪她的的确确是没有想到,许溪云短短时间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如今的她,眼睛里星光熠熠,说话坚定有力,即使在人群里,你的目光也会被她不自觉的吸引。“不过,姐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来。”马车越行越远,固宁镇也在她们身后逐渐变为一个黑点,连同前十几年的时光,缩为一个泡影-估摸着时日,已快到京城,这一路,她们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稀稀落落的三两个人,到现在成群结队浩浩荡荡,马车外喧闹的声音愈演愈烈。甚至有胆大的人,拦停她们的马车,想要讨些吃食。她们自己带的干粮并不少,可也没料到流民这么多,一开始都大方的给了,到最后也只能跟那些人满怀歉意的拒绝。许暮亭虽不知道妹妹为何突然对这地动感兴趣起来,可也没过问太多,她想了想,问道:“这些,都是因为地动而无家可归的人吗?”固宁镇是平原,又位于中部,没遇到过什么大的天灾,今年的大旱也是难得一见,古代信息传递得又慢,她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有关地动的讯息。许溪云点点头,“地动是最严重的一种自然灾害之一,往往能造成严重人员伤亡。”“更可怕的是,地震可能造成滑坡,崩塌,等一系列次生灾害”她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回想起那些可怕的场景。“姐姐,你可曾见过数万房屋在一瞬间坍塌的情形?无数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压在废墟中。”“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一片茫茫之间,耳边只剩下风的呼啸声和人的□□哭喊声”许暮亭被她的描述震惊,喃喃了半晌也没说出来话,似是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怕之事。她默默地听着,看着妹妹悲痛的神色,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在下一个难民再前来讨吃食时,她默默地将自己剩下的干粮分了人家一半。前方山体落石过多,将道路堵住再也不能前行。马车只能送到这,姐妹俩付了余下的银子,拿着包袱准备徒步往前走。对比那些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难民,她们的着装虽称不上有多好,却也扎眼的干净整洁,在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许溪云想了想,将姐姐拉到一旁隐蔽处,头发扯凌乱些,衣服撕些口子,最好还在上面抹些泥巴。做完一切,她满意地看了看她们的装扮,姐妹俩这才重新踏上路途。地动山崩岩石落,许溪云知道她们已经到了震中地带,走路也愈发小心。地震过后,往往还会有余震,以及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状况发生。饶是她们姐妹俩外表上看起来已和难民一般无异,但别人都是往外跑,她们却偏是逆行,引来不少人侧目。这一路上,她们已见过不少惨状,泥土混着鲜血在地上流淌,由于房屋多是木质结构,更易瓦解,她们竟没看到一处完好的房屋,稍微牢固些的,便是前面那座土地庙,此时也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许暮亭拉着妹妹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她哪里见过这幅炼狱般的光景。许溪云回头看了两眼姐姐,思考片刻,开口道:“不如我们去那庙里歇歇。”庙里虽破败不堪,可比外面却好了很多,至少里面的人,都是手脚健全,伤口也不似刚刚见到的那些那般骇人许暮亭回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那具尸体,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她捂住嘴,往寺庙外一角跑去。许溪云没跟上去,而是径直走进了庙里,四处观望着。庙里三三两两的人依偎在一起,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这年头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又哪来多余的气力去关注其他人。有伤者溢出弱小的□□声,许溪云闻声望过去,那人躺在一个角落里,脸因疼痛揪在一起,他的右腿血肉模糊,有人正在为他处理伤口。只是……这处理伤口的人的身影怎么有些许眼熟许溪云眯了眯眼,这人,不正是她前些日子刚见过的吗?他怎么会在这?那另一个人是不是也在这附近?淮序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眼光,一直盯着他,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索性放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过来。见到许溪云,他也是一愣。自上次商河一别已过去许久,当日公子从外面回来,二话没说便冷着一张脸让他收拾东西。他自然也不敢多问,只管照着吩咐做了。但这个时间,许溪云不应该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固宁镇?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附近?他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结结巴巴,“许许小姐”许溪云心里还颇有怨气,连带着淮序她也不想给好脸色,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干脆假装不认识,一转身走出了破庙。自从下了马车见了难民,妹妹这一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从庙里出来以后,脸色明显更差了。许暮亭哪里知道她遇到淮序的事情,只能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也没敢吭声。“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她正想着,许溪云突然开口问她。不等许暮亭回复,许溪云接着道:“这些人怎么衣服都湿哒哒的”从刚刚路上她便发现了,这些难民的衣服或是胳膊,或是下摆,都有濡湿斑白的痕迹。一开始她还不甚在意,只当是他们赶路时或许路过了什么水池沼泽,可方才她去庙里,那庙里的人竟也是这种状况。许暮亭闻言,也细细观察了一番,狐疑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为何呢?”她们两个外地人,光是看自是研究不出来答案。许溪云四处观察了一番,拉着许暮亭,奔着一个人堆去,试图从他们嘴里获取答案。那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长得也并不凶神恶煞,看起来都是些受了轻伤的人,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看着一位婆婆为她的丈夫止血。许溪云在旁边打量了许久,找准时机,凑上前,跪坐在那婆婆身边,手指了指伤口下方,轻声开口:“不如将布条缠在小臂上,止血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