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岫寒连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一直牢牢锁在展柜里的嫁衣,人一样立在门口,空荡荡的群摆,在离地半尺的地方轻轻晃悠。
被一股冷冷的视线牢牢抓住的感觉,不寒而栗,君岫寒惊恐得连尖叫都忘记。
也许一秒,也许一个世纪,时间的概念在君岫寒的脑中彻底混乱。
她不记得门口的不速之客是在什么时候离开,或者消失的,只记得一片薄纱从脸上拂过,酥痒冰凉,随即便见那石榴红在空中妖娆地转身,风一样飘走。
君岫寒捂住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门外,一把掀亮了外头的吊灯。
除了一直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尚在吱吱呀呀中摇动外,一切如常。
君岫寒咬着嘴唇快步跑过去,一把关上大门,反锁后又拉过一把椅子紧紧抵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她惊魂未定的目光落在被翻开的蓝色文件夹上,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再次入了眼帘。
记得在睡前,她明明是把文件夹合好收到柜子里的。
君岫寒哆嗦着捧起文件夹,却诧异地发现老秦的画上多了两行小字‐‐
我心有君,君心有我。
长恨绵绵,誓无绝期。
朱砂色的字体,娟秀非常,然,透出字外的恨意与绝望,排山倒海般扑向君岫寒。胸口的疼,似有加重的迹象。
她又疲累又痛苦地趴倒在办公桌上。
雷雨没有止歇的意思,密集的雨点狠狠击在窗户上,道道电光飞闪而过,昏昏睡去的君岫寒不时咬紧下唇,蹙紧眉头,虚弱的脸庞在闪光中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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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那怎么可能?&rdo;老秦捏着软布,轻轻擦拭着裎亮的展柜,&ldo;衣裳是不会走路的。小君,你把梦错记成现实了吧?!&rdo;
眼圈发黑的君岫寒用力摇头,斩钉截铁地说:&ldo;我确定那不是梦境。我甚至还记得薄纱拂过我脸庞的感觉!&rdo;
老秦往玻璃上呵了口气,软布抹开白气,越发光可鉴人,里头的嫁衣也更加清晰。
&ldo;只是幻觉。你看,嫁衣好好地锁在柜子里,除非有人偷了它穿上,半夜出来装神弄鬼。&rdo;他侧过脸,哄孩子一样拍拍君岫寒的头,&ldo;但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钥匙只有馆长才有,谁都打不开这玻璃柜子。小君,你晚上不要睡太晚,精神不好人容易有幻觉。&rdo;
&ldo;我说了我确定不是幻觉不是梦境,秦老师,我敢起誓,半个字都不假!&rdo;君岫寒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莫名的疼痛并没有因为那看似荒诞的夜晚的结束而减缓,反有越来越重的趋势,&ldo;你不知道当时……当时有多可怕……&rdo;
停下手上的动作,老秦叹口气,摇头轻笑:&ldo;小姑娘始终是小姑娘,成天就爱胡思乱想。如果你真的住不惯,我跟馆长说说,把馆里特别为我安置的那套小房子让给你住吧。地方不远,离这里最多一站多路。&rdo;
&ldo;给我?!那你呢?&rdo;君岫寒知道那个地方,上次跟谢菲出去买水果时,谢菲指给她看过,一间古旧的小平房,也是博物馆唯一能提供的&ldo;职工宿舍&rdo;,这么多年来一直由老秦住着。
老秦摆手,把抹步放到塑料桶里,说:&ldo;我下周就要走了,打算回老家去,用不着那房子了。呵呵,你安心住进去吧。&rdo;
君岫寒咬着下嘴唇,半晌,点点头:&ldo;好,谢谢了。&rdo;
有了昨夜那番经历,她很希望今晚就搬走。
让人颤栗的心虚,理不出头绪的混乱,霸道地占据了她魂魄,冤魂一样不肯离去。一宿难成眠的痛苦,是她以前从不曾体会到的,哪怕山穷水尽到次日无米下锅,她依然能睡得天昏地暗。
那片妖艳的红,她有恐惧,但恐惧之下,又有割不掉的牵挂和熟悉,仿佛自己的心被切了一块放到别处,染色,拉扯,缝成了这件衣裳……多离奇而怪异的感觉……
&ldo;呵呵,道什么谢。&rdo;老秦一笑,提起塑料桶朝里走,&ldo;真要谢我,就帮我把其他柜子擦一擦吧。跟它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感情哪。以后我是没机会再帮它们&lso;洗脸&rso;啦。&rdo;
君岫寒从老秦的眼底看到一点闪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