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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第2页）

&esp;&esp;那天是神瑞二十五年的五月十二，父亲即将出殡的前夜。

&esp;&esp;在漫无边际的素缟白幡里，在哀惋悲怆的薤露挽歌里，在昼夜不停的唱经敲钟里。

&esp;&esp;来来往往的人，皆腰扎孝麻，到处惨白，云烟火燎。

&esp;&esp;背对着当空那轮高照的太阳，好似有蝉鸣从繁树茂叶间传来，灵堂上哭声不绝。

&esp;&esp;他跪在那个金丝楠木的棺材前，望着上面蜿蜒盘绕的木纹，长久地，双腿失去了知觉。

&esp;&esp;直至听谁高声嚎道：“夫人！”

&esp;&esp;紧跟着是“阿娘！”

&esp;&esp;他偏转过脸，然后看见围簇上来的仆妇丫鬟，七手八脚地慌张忙乱，正中的是晕厥过去的母亲，妹妹满面泪水地扑在母亲身上。

&esp;&esp;他想要站起，眼前却一时眩晕，什么都看不清，撑着爬起来，趔趄两步走过去，挥退了他们。

&esp;&esp;抱起母亲，在刺目的光下，走回了正院，又叫来大夫，守在一边，拿湿透的巾子，慢慢地擦净她脸上的泪痕。

&esp;&esp;到药煎煮来，扶住母亲喂下，见她睁开眼，泪再淌下来，模糊了视线。

&esp;&esp;二哥赶来在床畔，涩哑着声音，说着那所谓无用，却又不得不说的宽慰之词。

&esp;&esp;他沉默不语，转目望向窗外翠绿的芭蕉叶，以及遥远的碧蓝天空。

&esp;&esp;最终，他走了出去。

&esp;&esp;在母亲与妹妹的哭声里，在二哥的安抚里。

&esp;&esp;经过大哥的院子时，他听到了卫朝的喊声：“三叔。”

&esp;&esp;二月时，大哥被围黄源府孤城战死，怀胎八月的大嫂闻听噩耗，难产而亡。

&esp;&esp;卫朝握紧拳头，愤恨冲涌在通红的眼中，咬牙切齿说：“祖父不在了，我要给爹娘报仇！”

&esp;&esp;他迟慢地抚摸着卫朝的头，道：“还有三叔在，用不着你。”

&esp;&esp;干裂的唇角扯动，破出鲜血，他舔了舔唇上的腥味，咽下去。

&esp;&esp;迎着那仿若自地府而来的盛大奏乐，重走入那一片灰白的世里，掠过携礼来吊唁的官员，目光从他们一张张脸上看过去。

&esp;&esp;他只认识一些，大半都认不出。

&esp;&esp;却仔细分辨他们的神情，猜测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哪些人是幸灾乐祸。

&esp;&esp;但他们的年纪翻他许多，又久历朝廷风雨险恶，早已生出一幅幅见神拜神、见鬼拜鬼的面孔。

&esp;&esp;兴许这些人里，就有与皇帝、姜复、陆松、秦令筠等一般，构陷卫家之人。

&esp;&esp;但他看不出来。

&esp;&esp;一直到深夜，星子缀满高空，施法念经的僧道都先归去，他还坐在正堂的门前台阶。

&esp;&esp;“三表哥。”

&esp;&esp;一道柔和的声音唤他。

&esp;&esp;他抬起头，看见表妹停在一步之遥，弯腰放下了食盒，又蹲下身，在矮他一阶，仰头望他，轻声道：“你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我做了碗面，你吃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