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殳懰&rdo;,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叫。停下来却不敢回头。不是胤禛的声音,就是因为知道不是,可是心里又多么渴望是他的声音,所以才不敢回头。身后那人却已跑上前来,是十四阿哥胤禵。
&ldo;你一个人在雪地里乱走什么?&rdo;胤禵显然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没来由地烦躁,冷冷道,&ldo;十四爷跟着我做什么?&rdo;
胤禵一怔,心里无比地凉薄起来,反问道&ldo;你心里就一点儿都没有想过我吗?&rdo;
殳懰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再被他这一追问更是烦恼,但终于还是镇定下来,耐着性子道,&ldo;十四爷,我说过多少遍了,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以后……&rdo;其实她真是无奈,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勉强自己的心思了。也正唯有如此,才对胤禵有了歉疚,但是歉疚只是歉疚,不可能是别的什么。
不待她说完,胤禵已拦了她的话碴,点点头道,&ldo;也罢,也罢,算是我自作多情一场……&rdo;说完转身而去。心里却忽然掠上了那一日汪夏涵托他传书给八阿哥的情景。想想那样子痴的眼神,心里涌上一点悲凉。很快脑子里又是小时候和殳懰一起玩儿的情景,只可惜那些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殳懰却在后面看着胤禵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转身向相反的一个方向走去。又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身上落了雪花,头发也被雪花弄湿了,抬头一看不知道是从哪里走的,竟然绕到了雨花阁来。原来自己心里一直想着的只有胤禛,忽然清楚了,在这个时候之所以逃离了乾清宫那热闹的场面就是因为那里没有他,而她一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如此地惦记着他。
定了定神,很坚决地走了进去,雨花阁外当值的小太监看到殳懰先是一怔,然后便是请安。殳懰看到十六阿哥胤禄的人并不在,便问道,&ldo;十六爷的人呢?四爷好不好?&rdo;
小太监结结巴巴地答道,&ldo;十六爷……十六爷的人……全,全调走了。四爷……皇上……&rdo;他说的费力,殳懰听得也费力,干脆自己向里边走去。
当走到四阿哥胤禛被圈禁的那间屋子时,里边却没有一点亮光。立刻跑上前去,门也是锁着的。本以为只要自己下了决心就一定会见到他,本以为他哪里都不会去一定会在这里守候自己,此时却是无比的失落,就好像本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忽然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一样。
忽然想起那个小太监,转身想唤他来。那小太监却自己跟进来了,答道,&ldo;格格,皇上……皇上刚刚下旨,已经……已经放了四爷。&rdo;
原来是这样,殳懰心里稍稍安定,但是那种浓烈的失落感却不可能消失。勉强向小太监道,&ldo;你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呆会儿。&rdo;
小太监犹豫着问,&ldo;这儿雪大,格格还是进去坐吧,奴才去笼个火盆来。&rdo;
殳懰摇摇头,小太监看了看她,自己退了下去。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点光亮都没有的屋子,上次见面的情景好像很久很久了。但是四阿哥胤禛的样子却历历在目,这是她心里底里最温暖的回忆,也是最难忘的苦涩。他现在也许在乾清宫,也许回了自己的府第,也许她再也不能像那天一样那么近距离地感受他了。忽然觉得一切无味,她不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一个人也在痴痴地看着她。
就在殳懰刚刚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康熙皇帝就下旨命人把四阿哥胤禛放出来。他不愿意在这个一年一度的家宴上独独少了一个儿子。所以,当殳懰到了雨花阁的时候,四阿哥胤禛已经被十六阿哥胤禄传旨赦了出去。他是个极修边幅的人,自然不会蓬头垢面地让兄弟们看自己的笑话。当他收拾停当,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乾清宫的时候,兄弟们自然免不了一番问候。当他有意无意的眼神发现殳懰并不在宫眷们中间的时候,心里立刻就七上八下起来,但却不便作色,终于找了个机会出来。
此刻胤禛站在殳懰身后不远处看着她。她穿着大红提花绸花鸟如意宽缘古式大袄和玄缎如意团花百折裙的身影在大雪中显得既明艳又典雅,但是也格外的单薄。他轻轻走上两步,离她更近一些,第一次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ldo;殳懰&rdo;。
他的声音殳懰虽然听到的机会不多,却每一句都铭刻在心。此时身子一震,立即转回身来,似乎不敢信一样地看着胤禛。当看清楚以后,毫不犹豫地向着他快步走来,但是几步之后却又忽然硬生生地刹住了,似乎又不太明白地看着四阿哥。
胤禛就在她停下脚步的一瞬却再也没有犹豫,大步赶上前来,张开斗篷,将她被冻得麻木的身子裹进自己怀里。两个人都感受得到对方急剧的心跳和对方紧张的呼吸。胤禛大大地用力,好久好久不肯将这力卸下来。殳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柔。
终于胤禛略略地将手臂松开了一些,殳懰轻轻直了直身子,仰望着他。他正认真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重似千钧。
&ldo;相信我吗?&rdo;四阿哥问。
&ldo;相信。&rdo;殳懰毫不犹豫地回答。
四阿哥身上暖暖的气息传递到殳懰身上。这对于殳懰是喜极而泣的一刻,她的眼睛亮亮的却将点点水润含在眼里不肯让它滴落。四阿哥无一处刻意,却让殳懰感受到他格外的温柔。这种温柔在胤禛的内心深处,从不轻易表露,但是,当它如化蝶般破茧而出的时候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势不可挡。让人忘了一切,在这种温柔里化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