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湖山迟了两秒,低下头说:&ldo;对,我是胡说,唐碧映绝不会害他。唉……算了,我也能理解唐碧映,命运蹉跎,物是人非,她是认不出我来了。&rdo;
唐缈问:&ldo;你们之前没怎么见过?&rdo;
司徒湖山苦笑摇头:&ldo;几乎没见过,我只是听说过她,因为这个女人很是了不得。打个比方吧,看过《杨家将》没?杨排风是天波府里的烧火丫头,可其上阵杀敌,人称红颜火帅。唐碧映虽然也是唐家的打杂丫头,但是当年她的厉害程度却不亚于杨排风。说起来,一直到唐竹仪死的时候,我才和唐碧映见了第一面。&rdo;
唐缈托腮,八卦地问:&ldo;第一印象怎样?&rdo;
司徒湖山斜了他一眼:&ldo;不怎么样。&rdo;
他继续,神情已然陷入回忆:&ldo;我记得那是阳历二月,刚刚过完年,天气很冷,我在湖北秭归附近的乡间流浪,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过后,突然收到了唐竹仪病逝的消息。&rdo;
&ldo;家主死了,我当然要回来奔丧,路途遥迢,山道又艰难,我连一双合适的胶鞋都没有,所以走了四五天,半夜才到。进门时看见灵堂冷得好似冰窟,空空荡荡,只在正中挂着好大一匹白布,遗体已经埋了所以没放棺材,只在桌上摆了一块灵位牌。唐碧映脸色灰得可怕,简直就像炉膛里烧过的草木灰烬,披麻戴孝地一个人跪在桌前的蒲团上。&rdo;
司徒湖山挠挠头:&ldo;我进门时,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木呆呆的好似人也跟着死了。我在一旁跪了半晌,见她不想跟我说话,所以也没多问。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想起我这么个人来,跑到厨房给我下了一碗素汤面。&rdo;
&ldo;一直没说话?&rdo;唐缈问。
&ldo;一直没说话。&rdo;司徒湖山说,&ldo;后来我想了想,她大约是说不出话来了,哭了那么多天,嗓子都哑了吧。&rdo;
他叹息:&ldo;那时候唐家早已经凋零,丧事十分凄凉,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来。唉,你们唐家这么大的家族,在蜀中欺行霸市几百上千年,搞到最后居然还不如贫下中农,好歹人家还有左邻右舍帮忙张罗,你家里就剩一个丫鬟,寒冬雪夜里跪在蒲团上。&rdo;
&ldo;我守灵到天亮,准备离开时给逝者磕头,她还礼也给我磕了一个,于是我和她就匆匆说过两句话,我说&lso;节哀,我走了&rso;,她说&lso;路上小心,多谢念及旧情&rso;。&rdo;
唐缈问:&ldo;就两句?&rdo;
&ldo;就两句。&rdo;司徒湖山重复,&ldo;更奇怪的是从此以后我就不太记得唐碧映的长相了,只记得这两句话,我在她心中大概也是面目模糊吧。&rdo;
他见唐缈听得认真,又继续:&ldo;我和她本来就是不太熟悉的两个人,一下子时间过去三十多年,彼此都老成了这副模样,哪还能互相辨认出来?再说三十多年来运动不断,人人裹挟其中身不由己,飘零的飘零,含冤的含冤,屈死的屈死,狂风暴雨,颠倒荒谬,拢共到了前几年才消停,唐碧映她自己也坐过牢嘛对不对?我上次回来时并不是道士打扮,怎么这次好端端地就披上道袍了?她心有疑虑,也是再正常不过了。&rdo;
唐缈沉默。
司徒湖山说:&ldo;唐缈,你不用把偷钥匙之类的事怀疑到我头上,我如果想拿唐家的东西,别说是一把钥匙,连你们的命也能顺手拿来。我只是老了,想回来看看,或许不凑巧赶上了一个特殊日子,和那些人撞在一起。我对唐家、对唐碧映、对你和那两个小丫头毫无恶意,探望过了就走,你不用再问我什么了。&rdo;
然而唐缈还是得问:&ldo;表舅爷,如果你没拿钥匙,那么你觉得是谁拿的?&rdo;
司徒湖山冷笑:&ldo;还用问吗?当然是周干部啊。如果不是他,我就把头割下来给你当酒壶!&rdo;
&ldo;周干部偷了钥匙,这么确定?&rdo;唐缈问。
&ldo;当然确定,我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这个狗日的绝对有诈!&rdo;司徒湖山问,&ldo;不过你说的到底是把什么钥匙啊?用来开哪扇门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