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明年春要去德国交换两年,镀完最后一层金,回来才算利刃出鞘。彭小满汉语言研究生一毕业就留在利师大附中实习任教,目标明确:等李鸢回国,他去哪儿,自己去哪儿。没有怀疑审视,更没到椎心泣血万般不舍的地步,都觉得这就是人生必经的一步。小别这东西,咂么出来的滋味儿虽然杂糅,但够爱够不肯放,也就眨眼之间。
李鸢学硕读三年,学业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都拿,彭小满比他次点儿,光光拿个学业奖学金。扣掉学费生活费,两人一年还能存出个两万块。两人共用一张建行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余钱,就约定俗成地往里一划,攒起来。彭小满第一个月实习工资到账,还是往这张卡里转。李鸢后来一看总数目,发觉不小了,就说差不多可以去搞个汽车首付了。彭小满没同意,说别美了,继续搬砖,继续攒,等你从德国回来,我俩搞不好就能首付个小公寓了。我们自己的家。
积蓄这词儿让他俩都受用无比,像树枝槎丫彼此共生的另一种说法。
摊不摊牌,意义大,也不大。
老班心说我得个病比他妈国家领导人还忙,一批一批的学生,一批一批的鲜花果篮舒化奶,这大排面。但老班自觉记忆力还行,谁谁来,都认识,都记得,那张张形貌始终就生根在记忆里。彭小满三人来的时候,他刚送走两个,正吊着瓶水,烟不点叼嘴里过干瘾。听敲门响,喊了句进。
说不慨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坐起来仰头一怔,发觉原前稚涩的三棵小苗苗,现如今俨然青年才俊,长得这样挺拔,这样好。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闲聊了两句没太大碍的病情,絮叨了絮叨各自近况,老班倒上水,就故意给他们三个递烟。都摆手没要,五好青年。
“现在知道不抽了?”老班把火机烟盒往枕头下一藏,揪着下巴上冒头的胡茬笑:“上学时候呢?动不动就逮到你两个。”
“那时候没追求。”游凯风看了眼李鸢,“现在人要进步。”
“现在长这么体面,什么时候进步地找个漂亮女朋友?”老班就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个蛇果:“不吃就放坏了,带回家又搞不动,啃一个都。”
游凯风“哎哟”一嗓抱起头:“怎么您跟我爸一样。”
“你别在这哎哟哎哟,该到了,你看着,就你工作稳定这近两年啊,你七大姑八大姨就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给你做媒拉纤了。”老班抬下巴比比李鸢彭小满:“你两个呢,也别想跑。”
彭小满挑眉,抬手蹭了下鼻子。
“纳闷啊?”老班手垫在脑勺后头,看眼他俩指上的对戒,望着天花一叹:“国情不就是这样么,操心操一辈子,值不值都不一定,都没经验。”
李鸢食指拇指并在一起碾了碾。
“我讲呢,要讲就抓点紧,也都不小了,出国之前把以后大方向定一定。”
李鸢点头:“是这么打算的。”
“你这棋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晚了,你倒不如这会有这个冲劲儿了。”
“……您当年被摊牌,没动手打人吧?”彭小满忍不住问。
“那你就天真了,我那时候火上来,抄着棍子没把他腿打断算我客气了。”老班开玩笑:“赶紧,先去买套意外保险,防着点。”
“天咧,恶战。”彭小满皱眉,苦大仇深地望着李鸢,手拍他膝盖上:“要不咱俩去速成个擒拿手再出这个柜吧,你说我也不敢打你爸,他要真抡我,我最多也就是个擒拿了。”
游凯风啃着蛇果捂着腮,老班仰床上乐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