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远心虚纷飞,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离别时她也说花开花落自有时,好像任何时候她都在用这套说辞,叫人看不清真伪,“自然。”
也只有那人才能看见她真实的一面吧,在凉亭赏雪,两人依偎在一起,没有说话,却心意相通,多么的情深意重。
东宫的雪景怎么都差了些。
“我以为商先生是通达的明智的,不会被林弈孚的三言两语所欺瞒,轻改意志,原还是高看了。认死理的人不懂变通,瞿大人的几番话便叫你着急了,实在是让人有些失望。”郁欢敛眸,在桌前坐好,余光瞥向远处正朝这里走来的汪铎,继续说:“我自认慧眼识珠,却在尹尚书面前一败涂地,也知尹尚书志趣风雅,不若这样,将此画赠与他。”
说着,她又补充道:“当是我借佛献花罢。”
商弥脸色有些不好,战事结束后她才回京不过一月,却对诸事了如指掌,看来是从未松懈过对朝臣的防备,连瞿荀什么时候来见了他都知道,“在下愚钝,听不懂。”
殿下送的,和她替殿下送的,这意义完全不一样,尹尚书根本没有选择,只是她单方面的给了些吏部的支持,还很隐晦,中立的仍是中立的,没有站位。
郁欢亲手研着磨,漫不经心道:“确实愚钝了些,郁某实在不知道你在着急些什么,这四面八方何来威胁。莫不是在你眼中,或是在殿下眼中,郁某是那个威胁?”
她冷眼扫过两人,言语犀利语气冰冷,不像从前那样笑里藏刀,而是直接把刀子悬在别人的头顶了,“郁某女子之身,又作他人妇,威胁二字当从何说起呢。”
话音刚落。
汪铎领着秦家父女进门,“大人。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郁大人。”
秦嗣行过作揖礼,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来的意图都给忘了,这边正议事呢怎么还把他往这边引呢,瞧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刚在门外都听到那些话了。
不可不谓权势滔天啊。
顾修远蹙眉,也不知是哪个词戳中了他的心窝,“郁相在朝中可谓是一呼百应啊,半块虎符在手等同于半个江山在手,真真是让无数人羡慕。”
商弥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一下,“人心叵测,只是正因如此,才不禁替您考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暗渡陈仓者自古多不胜数,您说呢。”
“殿下抬举了,商先生也多虑了。”
郁欢有些不耐烦了,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些方面,但他们却不依不挠把她当成假想敌,东宫坐得很稳却急不可耐了,“这帝国是陛下的帝国,秦大人,你觉得呢?”
莫名被点名的秦嗣忙忙点头,“是,陛下是天子,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们都是臣子而已,只为辅佐。”
“这字画与郁某无缘,恕郁某无礼,还请殿下带回吧。”郁欢朝着汪铎抬了抬下巴,继续道:“秦小姐活泼可爱,我看着好生欢喜。”
一副送客的样子。
汪铎抬手,“殿下,请。相府的礼已经送至东宫,君臣之仪,无人敢忘。”
两人拂袖离去,来这挨了顿骂还被撵。
这主理郁家和诸家牵头搭线的汪铎竟在相府唯唯诺诺的,和往日里完全不像一个人,看来对郁欢有够忠诚,这份忠诚比对帝国的还要深。
秦落落有些害怕得躲在爹爹身后,她自觉羞愧,昨日回去将发生的事告诉爹爹后他便赶紧拉着她登门,定要抓住这个都不算机会的机会,“能讨大人欢喜,是小女的福气。”
郁欢复身在木架上翻找着什么,边找边说:“只是五妹不居于相府,劳秦小姐白跑一趟了。”
秦落落脸色煞白,说话有些结巴,“我是我,是小女唐突了。”
她也是真心拿郁安歌当朋友的,更知爹爹今日这般意图登门定会叫她和她再也做不了真心好友。
找出了一柄玉如意,郁欢回身坐好,睨了眼秦嗣说:“可怜定远将军一门,温氏本余温忪,到底还是替帝国献身了。”
秦嗣如坐针毡,“温氏一门着实可惜了,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孽。”
“哪是遭了什么孽,只是贪心了些,这滔天富贵面前可是万丈深渊。”郁欢意味深长道,把玩着玉如意,“秦大人以为呢。”
秦嗣:“在下愚笨,还请大人赐教。”
郁欢没有急着回应,只是朝秦落落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而后将玉如意送给她,“知足常乐,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天上掉馅饼呢?”
秦落落拿着玉如意不知所措,擅作主张还了回去,“无功不受禄,小女不能受。”
受了这个,就真的说不清白了。
“秦落落,不许无礼!”秦嗣呵斥一声,俨然是个严父,眨眼间又对郁欢笑脸相迎,“在下嫡出只此一女,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在下也是爱女心切,希望她嫁得好些。”
郁欢敛眸,语气冰冷了许多,“原是有事相求,何必遮遮掩掩呢。”
“父亲身子骨弱了许多,在下只想谋个一官半职,免得将来落落嫁人连个凤冠霞披都没得,大人,在下愿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秦嗣躬身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