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不一定都有未来,那太遥远,也不可知;但每一个人,一定都有自己的过去。
从前的时殷,其实是一个极其不合群的人。
不拘言笑,没有亲密的朋友;住着豪房,上下学有豪车接送;老师暗地里称赞她,觉得她成绩好家世好,未来一定有出息,同时觉得这孩子未免太内向。
同学都觉得她有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很隐晦,也很诡异玄奇。
——不是因为所有人孤立她,而是她好像自己主动孤立了所有人。
缺乏同理心的人们向来喜欢孤立异类,他们孤立别人的借口多种多样,或是因为这人外貌丑陋奇怪,或是因为这人贫穷,又或是因为这人身有残疾。
时殷看起来什么缺点都没有,她甚至完美的不可思议。
因此不少人想亲近她,却被她的冷漠击退,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在人群中,谁都会一眼就发现她。
因为她美得太闪耀,太夺目,就像无意中闯入鸡群的那只非凡白鹤。
可是也正因为她的闪耀,她的孤傲清高就愈发容易遭人嫉妒、非议、攻讦。
不知不觉间,她俨然已经成为一个他人眼中的异类。
一切都发生在背地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行为是见不得光的。
时殷用着洞悉一切的目光审视着他人,也同时审视着自我。
谈不上难过,毕竟她的内心充盈强大。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随着她对世界的了解愈发深入,她开始深刻认识到,大部分人类偏爱善人,同情弱小,不是因为“人性本善”,而是这种行为是被社会道德规则所认可的。
可是善良、弱小其实都意味着无攻击性,无攻击性就不会伤害到自己。这本质上不是利他,而是自私的基因在发挥生理作用。
帮助弱小会让人产生自我认同感,连她自己也无法避免这种诱惑。
当然,欺负弱小,对于某些人来说,也能获得一种自我认同感。
面对强大者,人类选择远离、躲避,甚至攻击。
因为这人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但若是强大者在庇护他们,亲近他们,又或者属于他们的阵营,这些人便会换一副面孔。
他们崇拜、称赞,甚至敬仰。
因为这是弱者对于强者的臣服。
从前的她,自以为成为了大人,其实还是个幼稚的小孩。
——“大人”善于伪装,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小孩”袒露真实自我,可这副模样却不是他人想要看见的。
于是时殷渐渐明白,人是复杂的动物。
正因为人的复杂,他们所处的真实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黑与白之间总有一道灰□□限,这条界限里只有立场没有对错。
简而言之,没有善人与恶人之分,也许有善事恶事之分,但善事与恶事只是相对于社会的道德法律规范而言。
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放在现代是十恶不赦的事,这个杀人的人叫做“杀人犯”;但若是古代帝王杀死臣子,那这个杀人的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
这可以说是封建权力的伟大,但同时也是当时社会“规则”允许的行为。
既然现实世界和副本世界迥然不同,如同真实与虚拟的天差地别。
那她为什么不能在副本世界里否定现实世界的“规则”?
从前她的猫被人惨虐致死,在现实世界的“规则”下,她无法以同等伤害来惩罚犯罪者。现在副本世界里,罪有应得的人,她不必亲自动手,只需稍加推波助澜,便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她开始实验。
实验如何在灰色地带游走于黑白之间。
即使柳珺仪的刀锋偏离了一厘米,时殷也不曾犹豫过,她清楚金笼不过是个陷阱,但她深深明白,柳珺仪这种手上有无数性命又坏的不够彻底的人,活下来也只是在经历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