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
镜中的形貌与自己原本相若,但似乎年纪骤然倒退了十余年之久。
周围的景况皆与从前所见不同,而方才那状似恭敬的男子,分明没有武艺,且相貌也绝类海外夷。
这是何处,莫非是借尸还魂?
只可惜他如今丝毫没有这具尸身记忆,全然不知此时身份,更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幸而那夷所说的话语倒是能够听懂,想必是托了这肉身的造化。
还未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那中年男又走了进来。他见少年已经换好了衣服,神情也满意了一些。
少年扫他一眼,只见他笑容可掬,眼里却有轻鄙。
这具肉身,恐怕身份有碍。
中年男还是依旧礼仪周全,让挑不出一点错来:“凡格斯少爷,请移步画室。”
少年起身,率先走前方。若是有这时候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脚下的步伐,竟然每一步丈量了都是一般无二!
画室里很空旷,唯独墙角摆放了由厚厚垫子拼接起来的奇怪家具。有一个棕发蓝眼的青年懒洋洋地坐垫子里,手里一根奇怪画笔指间不停转动。
惫懒,姿态不端,行事不庄重。
终是难成大器。
少年一眼瞥过,心中已对此有了看法。
青年见到少年来了,仍然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来了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也没抱多大希望,就背着那东西坐那,别动就行了。也知道,再出篓子惹公爵大生了气……”语调拖长,话中也很有威胁之意。
少年听耳里,却有所疑虑。
此既然不喜欢原主,为何偏要画他?他又与那中年男子一般提及“公爵大”四字,虽从未听过,但似乎是为品阶。该是有权势之的代称,或与官宦品级相类。
不过此时不是追究之事,当务之急,要将此事先敷衍过去。
少年便不动声色,拿起那椅子上的长剑,这一柄长剑重有一十三斤,乃是少年曾惯用的重量,十分合手。其材质少年则不曾见过,却是一种无光的乌金。少年用惯的剑,是最为普通的青钢剑,普通的铁匠就能打出。只不过普通的青钢剑只有七斤九两,要让他来用,却要加一些斤两才行。
他将其负于身后,随即旋身就座,便一动不动了。
青年突然双眼一亮:“凡格斯家的小子,刚才这姿势不错。再来一遍!”
不知所谓。少年眉头微蹙,却还是起身重坐了一次。
青年——莱克画师提起画笔时,就收敛了刚才的懒散,变得痴迷甚至有些狂热起来。他的手臂大开大合,好像每一个笔画都洋溢着浓厚的激情,彻底地沉浸到绘画的世界之中。
少年看到这番变化的时候,神情稍微缓和了些许。但目光偶尔落莱克那犹如“狂魔乱舞”的手臂上,还是并不赞同。
世间技艺有千万种,无论所学何种,都素来是痴者成就最高。
少年自认痴于武道,其中尤善使剑。如今见到莱克并非他所以为的惫懒耍滑之,对他的观感也就稍强了几分。但是两明显性子不同,所以观感稍强……也不过就是稍强罢了。
莱克下笔如有神助,飞快地画纸上来回,根本没有再施舍少年半点注意力。中年管家走到他的身后看了看,然后就来到少年的身前,低声说:“凡格斯少爷,今天就到这里了。请您明早八点到公爵府来吧。”
原来“公爵”才是官位,这里乃是“公爵府”。这具肉身,似乎并非公爵府中。少年觉得有些棘手,既然他现需得离去,但不知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