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盖缭拨浪鼓似的摇头,她见到父亲的面马上缠上来,就是为了不被支开。
盖勋沉下脸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盖缭还真不听,死活不肯离开。
盖勋无奈地摇摇头,心明盖缭恐怕已经猜出自己的意图,不再理她,对杨阿若道:“伯阳可知我此次为何唤你前来?”
杨阿若干笑道:“丰无知。”平日众人或言杨中郎、或言杨伯阳、或言杨阿若,其本名丰,则很少有人知道。
女婿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盖勋单刀直入道:“今年以来,董卓连败,损兵折将,龟缩关中,颓势已毕露无疑。今孙豫州将数万众入弘农,大战弥天,势成胶着,长安兵力空虚,我有意派兵南下左冯翊,直驱雒阳,营救天子。伯丰意下如何?”
杨阿若低头佯装思考,而后面有难色道:“北地兵马算上屯田兵亦不过两万之数,出兵的话,至多万人……”
盖勋目光炯炯有神,斩钉截铁道:“万人足矣。”
杨阿若认为盖勋过于想当然了,解释道:“我军固然精锐,可人数太少,可能连左冯翊也突破不了。”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说,你是否听我命令,将兵勤王。”盖勋面无表情道。他自不是想当然耳。他当过左冯翊、京兆尹,故吏遍布两地,南下当会获助良多。且,他没有天真到以为一万人就可打下长安,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将盖俊拉下水。
“这个……”盖勋目光过于锐利,杨阿若心虚的避开,下意识瞥一眼妻子盖缭,后者和盖勋一般,同样面无表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房中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有若实质。
也不知是天气炎热还是为形势所逼,杨阿若光洁无暇的额上布满细密汗珠。
盖缭心疼丈夫,却有口难言。
盖勋则不慌不忙,颜色始终,然而他越是这样,带给杨阿若的压力就越大。
就在杨阿若即将绷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嚎哭之声由远而近。房中三人皆是一惊,起身往外望去,只见监奴带着一名中年人行来,中年人身穿缟素,头戴白绢,手持白幡,哭泣无度。
盖勋定睛细看,这人竟是母亲曹氏的管家,心中立觉不妙,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阵阵眩晕袭来,立之不稳,身形摇晃,幸得杨阿若、盖缭在旁,第一时间扶住他。
盖勋奋力挣开两人,迈过半尺高的门槛,顾不上登履,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母亲管家面前,颤抖着嘴唇问道:“家中、家中可是谁去世了?”
管家垂头泣道:“老主母、老主母走了……”
盖勋心里虽然已经猜出,可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还是感到胸口撕心裂肺的疼,脸部扭曲成一团,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挤开合拢的眼皮,滚滚而落。盖勋性格刚毅,沉稳有度,自束发后,他只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祖父去世,一次是父亲去世。
“祖母……”盖缭将头埋入杨阿若怀中,呜呜大哭。
马昭匆匆赶来,惊闻噩耗,亦是泪如雨下。
盖勋悲伤良久,勉强打起精神,询问管家经过,得知母亲是梦中逝去,并未遭罪,心中稍稍安慰,母亲年近八十而终,在这个时代,可谓高寿。
“主人还有一封信……”管家所言主人,即盖勋兄长盖冲。
盖勋展开信件,盖冲先是写了一番母亲去世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悲伤,而后写道:董卓污国害民,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卓为甚弟国家股肱之臣,素怀忠义之心,为天下士民所望。兄才力逊之远矣,一生碌碌,别无他能,惟有守孝三年,复替弟再服三年。弟无须挂心家里,盼早日诛除董贼,兴复汉室切切切
盖勋读罢,潸然泪下,缓缓地走回堂中坐下。自己虽然不能回家守孝三年,但可以按照朝廷制度守孝二十五日。
服丧,孔子云:“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孟子亦云:“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礼记》则规定:“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汉文帝时,诏令以日易月,实服二十五日。东汉以来,君臣曾多次议论“三年之丧。”汉桓帝在位初起,大将军梁冀一度允许“二千石”级别以上的官员服三年之丧,但汉桓帝亲政后便明令禁止,最多服丧二十八日,算上往返所耗时间,最多请假百日。
服丧期间,不宜动兵革,盖勋勤王计划自然取消了。
盖勋长叹一口气
盖俊说明年必入关中勤王,那自己就再相信他一次吧……
这是最后一次……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