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澜又对她挑了挑唇角:“出去吧。”
立夏没有给携风尘赶来的陈暨好脸色,甚至给他端来的茶都是生井水直接冲的好茶叶,但陈暨没有挑剔,端起来一口就喝干净了。
婉澜道:“立夏叫厨房给姑爷煎姜汤来驱寒,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告诉他们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但立夏想留在屋里,于是道:“我去吩咐个丫头。”
“你自己去,”婉澜道,“我同姑爷有话要谈。”
她眉眼间神色平静,一丝波动也无,这份镇定似乎安慰了陈暨,于是他也冷静下来,扭头去看立夏:“听小姐的。”
立夏在门边看这两张表情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感觉他二人的眉眼仿佛都生成了一模一样的,她就像在对着一个人说话。
“那……那我先退下了。”她有些发慌,方才还打定主意若被赶出去,就偷偷猫在门外听着,眼下却连这间屋子都不敢再待下去,匆匆下楼了。
婉澜将目光放回到陈暨身上,陈暨张了张嘴,要说的话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最后却觉得哪一句都不合适。
“直接说,”婉澜先开的口,“直白点,不要暗示或意有所指。”
“平康很不好,”陈暨在她话音落地的一刹那打定主意,“他受了寒……没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
婉澜的表情没有变,甚至眉梢眼角都没有动一下。
陈暨接着道:“十二号下午没的。”
婉澜慢慢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陈暨微微皱起眉,起身到她身边坐下,先握她的手,想了想,又去揽她的肩:“阿澜。”
他没有说“别难过”之类的混账话,只用力去捏她的手,一遍遍唤她的名字,道:“你还有我。”
但婉澜还是不说话。
陈暨不敢看她的表情,将她整个上身都搂在怀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她经历两次丧子之痛了。
陈暨这才慌了起来,将她从自己臂弯里捞起来晃着:“阿澜,你说句话。”
婉澜转动眼珠:“说什么?”
陈暨松了口气,又将她抱住:“我以为你悲伤过度了。”
婉澜在他耳边叹息,低声发问:“你母亲怎么样?”
“已经抱病了,一直在哭。”陈暨道,“她说她对不起你,要来给你请罪。”
“请一万遍罪,平康也没了。”婉澜道,“这是我的报应,我儿子死了,我却还或者。”
“阿澜!”陈暨提高音量,同时将她抱得更紧,“这不是你的错。”
婉澜在他肩头闭上眼睛,眼睛酸涩,却流不出泪来,她只觉得心里全部空了,周遭空气冰冷,身体上所有的感知器官在一瞬间全部失灵,使她压根感觉不到陈暨渡到她身上的温度。
她想从陈暨臂弯里挣脱出来,却连动一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陈前受寒夭折在扬州陈家的消息很快被谢道中夫妇得知了,陈暨去面见岳父大人,秦夫人则急匆匆上到婉澜绣楼上来。婉澜正在床上仰面躺着,听见秦夫人上楼的动静,竟然自己从床上下来,向她屈膝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