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章秀青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邵寒位于教师新村附近的家。
胡同依旧灰暗,房子依旧破旧,邵寒家里依旧冷清,然而,葡萄全部成熟了,一串串紫红色的果实挂在葡萄架下,给这个院子增添了几分人气。
邵寒果真生病了,这么热的天,他穿着长袖长裤,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眼里布满血丝,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看到站在门外的章秀青,欢喜得语无伦次:“秀青,你来看我吗?我、我好高兴……你快、快进来……阿叔,你也请进!”
他的声音沙哑,一听就知他在发烧。
父女两人走进院子,邵寒请他们在客堂里坐下,转身去灶屋里烧水,章秀青跟了过去,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有没有去医院量体温?有没有挂盐水?”
邵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点不舒服,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章秀青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摸邵寒的额头,触手滚烫,显然烧得不轻,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那你有没有吃退烧药?”
仿佛被一阵电流击中,邵寒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晶亮,耳朵微红,嘴角高高翘了起来:“我从来不吃退烧药,哪怕烧到四十度也不吃,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话听来让人心酸,章秀青低下头,她知道邵寒经常不吃早饭,特意起早熬粥,装在搪瓷杯里带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冷却。她打开厨柜门,找了一个干净的碗,将粥倒了出来:“先吃粥,吃完了,我们陪你去医院!”
医院里人来人往,都是生病的人,邵寒断然拒绝:“不去!”
这家伙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章秀青正待要发火,邵寒回到客堂里,将一张大团结递给章林根:“阿叔,我不想去医院,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药材店买支量体温的温度计,再买点退烧药回来?”
章林根自然是一口答应。
此时已经将近八点钟,章秀青再次让邵寒吃早饭,吃好了回屋休息。
邵寒点了点头,走进灶屋,结果拿了一把剪刀出来,章秀青不由得竖起眉毛:“你干嘛?”
邵寒脸一红,呐呐地说道:“我去剪葡萄,葡萄熟了,再不吃又要烂掉了。”
章秀青看了一眼晾晒在院子里的内衣裤,将手伸了出来:“把剪刀给我,你去喝粥,我来剪!”
“不,你坐下,我来剪……”
“别忘了你在发烧!”
邵寒的眼里立刻露出骄傲之色:“我当年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都能活下来,这点小病还打不倒我,你别担心!”
章秀青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那既然这么厉害,要不要我在你肚子上再捅一刀?你放心,我肯定不捅死你,只捅得你半死不活!”
邵寒听了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发出一声叹息:“这棵葡萄树不是原来就有的,而是我读高二那年亲手种的,每年都能结许多葡萄,可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每年都成串成串地烂掉……原本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这棵葡萄树砍去,现在倒是不用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以后他可以将成熟的葡萄送到章秀青家,再也不用看着它们烂在枝头了。
人是群居动物,邵寒却要独自一个人生活,他如果是个风流性子,生活倒也能精彩,可偏偏生了一副清冷的性子,在感情方面宁缺毋滥,哪能不孤寂?
章秀青默了半晌问道:“你怎么不送给马滔?”
邵寒微笑着走到葡萄架下,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了一串最紫最大的葡萄,他举起手臂,一边剪,一边说道:“他家也有,自家都吃不完。”
章秀青将洗葡萄的活抢了起来。
邵寒坐在廊檐下喝粥,视线一秒钟都没有离开章秀青。
喝完后,他应章秀青的要求,回床上休息,章秀青坐在他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念《萍踪侠影》,邵寒要她念云蕾初遇张丹枫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