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从西南夷山里,走出去又返回来,离开却又思念。
最后那一次,他带着楼大他们一起出山时,他也曾经在寨子外的山泉间偶尔抹脸喝水。
他分明还记得,他在泉水中倒映出来的年轻面庞,却是和她一样的,带着丝丝疲倦……
也许,如那黄氏货栈的黄纲首曾经在敬酒向他说过的一样:
他一次又一次地脱胎换骨。穿行在山里山外不同的世界,已经太过辛苦。
所以那一次,他的神色才会吓得楼大、楼春他们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出山。一路沉默……
……
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乱叶碎响,顿时从思绪中惊醒。
她一眼便看到十步外的那“楼大”。
他的脚步踏碎了落叶,又偏偏迟疑,转头凝视着她。
她能察觉出他眼中仿似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喟叹……
她顿觉不安,连忙偏过了头,在草丛中避开他的视线。
她开始收拾衣束,准备着靴入水。
“……”
乍一见得她在草丛里暂失了踪影。他心中一怔。
他抬眼看去,不知那女子是不是已经走入烟雾。和部族族人去会和。然而突然不见了她,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离开的楼云,反倒迟疑不定。
——错过今晚,也许就永不再见。
无论于她还是于他。都是一样。
感觉到自己的莫名心绪,他暗暗叹气。
他已经察觉到,扰乱他心境的,不是眼前这生蕃女子。而是唐坊那位女坊主。
是她在他心底,侧坐廊下的朦胧侧影。
是那一支陨曲结束时,他看到被海风吹起,在她耳下滴溜急转的花蕊耳珠……
夜鸟一声惊鸣,深山里居然有楼府家将的传哨声响起,从北山道方向远远传来。
他意外之间。知道他已经迟了。
楼春与楼已会合,他们已经到了北山道上,离着驻马寺只有二三里地了。
而草地中人影一闪。她的人影突现,似乎是被这明显不是部族传音的哨声所惊。
她仰头看着驻马寺的方向。
在她正要回头看看这楼大的动静时,她的身影落入楼云的眼中。
他把脚一跺,终归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他返身,向她站立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他决定,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跟着她回部落,然后直接从生番部落里去驻马寺更快。
虽然在这鸭筑山中。与这生蕃女子一夜风流是绝不可能。
他早已经不再是西南夷里未开化的夷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