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燕军惊魂未定,都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大纛和燕王马首的那支箭,手足无措。城楼上的济南守军也鸦雀无声。
燕王朱棣最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暗暗叹了口气,对朱高煦说道:
“去,把那支箭给我拿来。”
朱高煦愣了一下:“哪……哪支箭啊?”
燕王严厉地望了他一眼,朱高煦在那目光下本能地一缩。
“当然是大纛上那支!”
朱高煦和两旁士兵一起将覆地的大纛掀起来,不由得愣住了。整个燕军都愣住了。密织金线的大纛锦面之上,插着一支长箭;双层锦中虽然垫有厚衬,依旧柔软,箭却只穿出了箭簇,尾杆向下垂着。
他还没有伸手,燕王朱棣已经步马走上前来,看了看这一切,没有作声,只是伸出手来。
朱高煦取下那箭,递到父亲手中。
燕王接过箭,又引马走回原位,正对着城楼中央,抬头望着依然站在城堞上的沈若寥。
“不愧是天子的近身侍卫,御林军总领;可惜沈大人的箭法,孤今日才第一次领会。”
他取下箭杆上的信纸,飞快地浏览一番,一丝惊讶跃上龙眉;他又从头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纸重新叠好,递给身后的姚表。
“好一篇《周公辅成王论》!言辞犀利,文采斐然。敢问作书者谁?从文风看,不像是参政铁大人的笔法。”
铁铉俊雅地微笑道:“殿下抬举铁某了。此乃府内一年轻书生所作。此人尚在寒窗之时,无功无名;山东才俊济济,他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小王冒昧,可否请参政大人告知此人姓名?我大明有此俊杰,实为幸也。”
铁铉道:“此人姓高,名贤宁,年甫二十有六。”
沈若寥心里微微一动;高贤宁——他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一时想不起来。
城下的燕王风度翩翩地笑道:
“高贤宁——我记住此人了。铁大人,沈大人,济南的意思,孤明白了。孤就看在这高贤宁所作这篇《周公辅成王论》上,缓攻一日,与你济南才俊一日休息和思考的时间。明日辰时,二十万燕军准时开炮攻城,我们到时再会。”
说罢,燕王挥手道:“撤军回营。”
二十万燕军,在燕王命令下,齐刷刷向二十里处的燕军大营撤去。
沈若寥跳下城堞,擦了擦头上的汗,突然脑后一阵风起。他下意识地低头,一支箭嗖地擦着他的后脑掠过,一声裂响,牢牢地射进了前面的楼柱上。
沈若寥惊讶地回过头,却只看到黑压压的燕军仍旧在后撤,和方才没有任何不同。
盛庸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那支箭从柱子上拔出来,递给沈若寥。
“也许是燕王的那个儿子射的,”盛指挥说道。
沈若寥把玩了一下那支箭,沉默片刻。
“老三哥,你说呢?”
老三哥耸了耸肩:“不好说;燕军里想射这一箭的人,多得数不过来。更别提中军里还有那个新来的前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