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三个月前,休渔期刚刚来临,茅头就迫不及待地想到商铺买过一张崭新的渔网了,因为旧的这张不知破了多少处,缝缝补补过好几回,自以为能够破镜重圆,可每次出海,还是会有漏网之鱼,损失虽然不是很大,但出海十分讲究意头,鱼流失了,也就意味着财富流失了,每况愈下,这怎么行?
于是,他就立定决心更换,顺便购置一些其他生活用品,在回来的路上,阴差阳错地与恰好路过的瘦猴、蝙蝠发生口角摩擦,双方互不相让,别看他平常一副蓬头垢面的乡下人装束,就胆小怕事,这么多年在海里航行,见惯了大风大浪、电闪雷鸣,打起架来,那叫一个威武不能屈,流血了,擦掉再上,趴下了,爬起来就冲,打懵了,晃晃脑袋又战,凭借着匹夫之勇,让一向胡搅蛮缠的瘦猴不得不敬服,求着他罢手,双方因此不打不相识,过段日子,竟称兄道弟起来,真是奇事一桩,连萧云听罢瘦猴的前后讲述,也觉得神乎其神。
“云少,别光吃鱼,喝点酒。”李长谋也模仿金爷,喊萧云为云少,给他倒了一杯白酒。
萧云也不推迟,撂筷,接过来就仰头而尽,随意擦了擦嘴,将水杯递回去,轻笑道:“再来。”
“别太急,酒这玩意儿,就像古董,得慢慢品酌,才能尝出其味来。”李长谋叮嘱道,又倒一杯。
萧云却管他三七二十一,一端起,就一倾到底,举杯大笑道:“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干!”李长谋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显得豪放许多,但还是惜酒如金,浅浅尝,点点咽。
金爷在船舱里见到两人频频举杯,皱了皱眉,云少的情绪不对,悲伤,有点借酒浇愁的味道。
他管茅头要了点茶叶,泡杯浓茶,端出去,想劝萧云少喝点,以酒换茶,可收效甚微。
萧云照喝不误,而且愈发的凶,一杯接一杯不间断,酒肉穿肠过,大有不醉不归的趋势。
瘦猴和蝙蝠也忧心忡忡走出来,他们从没见过萧云这样不顾礼节的失态,想挡酒,却被他勒令禁止,只好悻悻作罢,站在一边干着急。他们俩来这,可不是玩来的,而是即将跟随李长谋奔赴杏花村,至于干什么去,暂时不得而知,但一封信,萧云在早些时候交给瘦猴的一封密信,关系重大,到了杏花村之后的一切行动指南,全在上头,到时只需萧规曹随便可以了。
十几杯白酒下肚,萧云已是醉意朦胧,还端着酒杯,说道:“长谋,你让我喝多少,就多少。”
李长谋也是醉意酣然,大笑道:“痛快,云少,跟你喝酒,就是痛快,绝不必藏着掖着。”
“长谋,你听我说,今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银行劫案,让素未平生的我们彼此相识,这本身就够匪夷所思的了,况且你还经受住了我的考验,逃出虎口,来到这再次相聚,就更难能可贵,我很珍惜。而你所经历的痛楚,所承受的苦难,我也感同身受。这一次离开宁州,去到遥远偏僻的辽西平原,前途未卜,可能是一马平川,也可能是危机四伏,不管怎样,长谋,这一杯,不光是我敬你的,我越殂代疱,代表大家敬你,祝你在杏花村一帆风顺,半年后,最迟半年,我会去那里跟你汇合。说实话,不是我不想亲自去,而是我确实走不开,但我的爱人,也许还不是爱人,女朋友,也许还不是女朋友,反正是我爱的人,苏楠,她又说过,一个人走不开,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走开,太矛盾了,我也弄不清我到底是怎样的心理状态,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我先干为敬。”萧云又喝了一杯滴酒不剩,破天荒说了一大通自己都觉得不着边际的言语。
他确实醉了。
一瓶竹叶青,两瓶诸葛酿。
酩酊大醉。
连轮船的驶离也错过了,他烂醉如泥地靠在金爷的怀里,不知在小声呢喃着什么。
今朝如醉终须醒,病马昏鸦踏前程。
船灯如豆。
瘦猴与蝙蝠为联系这船的事,东跑西颠了整整一下午,舟车劳顿,早早倒在船舱坠入梦乡。
李长谋是个酒鬼,当然醉不了,迎着夜风站在船头,凝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思绪万千。
风里来雨里去了这么多年,以为可以稳住阵脚,没想到还是要继续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不过幸好,自己遇到了一位贵人,假以时日,这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绝对可以风生水起。
但无论他怎样想,也想不到,即将奔赴的杏花村,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金爷站在堤坝上,目送着那艘由茅头亲自联系的渔船消失在黑幕中,才扶着萧云上车离开。
车速很慢,不省人事的萧云横七竖八地斜靠在副驾驶上,金爷叹了口气,这下要麻烦薛子了。
不过有件事情困扰了他一整晚,太费解,这个年轻人怎么就会不懂分寸地喝个不停呢?
奇哉怪也。
车子颠簸了一下,一样东西从萧云的裤兜里掉出,金爷好奇,弯身拾起一瞧,顿时醒悟过来。
那是一张照片,很普通,画面上有着一男一女,正幸福地搂在一起,照片背后还写着几个字:
考妣安息。不肖子,李长谋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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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即将来临,心情很激动,一激动就弄出了七千字,请各位门徒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