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不好伐。”
“他现在还未够壮大。”
“把幼苗连根拔起,可免后患。”
“但他这棵小树,可也长满了刺。”
“所以我们得趁他还未能完全把握上海江湖的大势,未完全操纵江湖的机动,咱们先行掌握了时机行动,削他的刺,砍他的枝,断他的干,刨他的根!”
“如何削、砍、断、刨?”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以为:‘振新堂’和‘兄弟盟’仍是敌非友,在对垒而非结盟。只要你出去散布消息,说毛丰源已与你结盟,那么,‘兄弟盟’的弟子就会鄙薄他,这是‘刨’掉他的根;江湖上人就会怀疑他,这叫‘断’掉他的干;我反而与为柴少云报仇之师,来对付支撑他的人,尽‘砍’他的枝;还再来个火上加油,风助火势,传出他替柴老儿暗狙方树铮的消息,使官场里的人要他的命,而国民政府里的人也不敢明着帮他,‘削’尽他的刺;最后,咱们再来做出好戏,就连他的命,也一并要了。”
田飞听了,默然。
“怎么?”
“你说得对,与其机动由他掌握,不如由我们把持。”
“做完了这件事,你我就可以联盟结义。”
“不过,毛丰源对你的恨意,可比我们更大。”
“兔死狐悲,杀得了虎还杀不了狼吗!何况,这件事,不只可以替你除去一个远患,也可以替你制造声望,我会让毛丰源死于你手,这样对我方便,对你威风,何乐而不为之呢?并且,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只要放出风声,并不需要牺牲子力、冒险开战!”
田飞垂着头,又抬目,目光如电,眨了眨,就像电闪了闪。
“看来,这是个好主意。”
“当然是好主意,否则,又何必请你出来!”
“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
“能长远地保住你、保住‘振新堂’,我看就只有这个机会了。”
“我只是还有一事觉得奇怪。”
“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很不满意柴少云没对我们赶尽杀绝、把我们歼灭的吗?怎么今日反倒过来与我结盟?”
唐奥运哈哈大笑。
笑声猖狂。
直传街外。
“你难道不知道,大凡是政客,未当政时一定得要是个激进的人,否则的话,又怎得激进派系的人支持呢?一旦他当了家,就会凡事权宜,应对平衡,太过偏激跃进,只有引致地位不保;过分赶尽杀绝,只有遭致对头反扑。我当二当家时,当然要声讨贵堂。不过,我现在已是龙头老大了,不妨以和为贵。”
然后他笑着反问田飞:“郭山龙死了,你也没向我们大动干戈,用意如何,大家也心照不宣了吧?”
这一回,田飞也笑了。
笑完了他就说:“如果你有诚意,就让我考虑考虑。”
李祥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还用得着考虑?”
“如果我现在答允你,”田飞也不动怒,只淡淡地说,“但却全无诚意,这又算是什么结盟呢?”
“考虑是应该的。不过这是机密,你是明白人,当然明白的。”唐奥运大笑出门,回头抛下一句话:“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因为,如果我现在号召盟子里的力量全面攻打‘振新堂’,在我这方面可借此团结大伙,而你那边却必败无疑。我先走了,你在三天内要给我答复。我还有另一场重要会晤。”
他确有另一场约会。
也很重要。
他喜欢这样做事,一口气做很多事,而且都是大事,这样使他感觉得自己十分重要。
他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他一出王宝和酒楼,在见着一个在外面笑态可掬恭候他出来的人之前,已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一个判断:“田飞非寻常人也,不可小觑。刚才我弹指碎石,晶石溅射他脸上,他那张脸,仍白得一个红点也不见。”
然后他带点忧虑地说:“你别看他像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种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易南千千很少听过一向倨傲自负的唐奥运会用这种口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