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虽轻,对于弄玉却有重要的意义。她轻轻地沉吟道:“哦?”
她竟似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喜悦,不合时宜却无可遏止生长的喜悦。
白凤接着又道:“也是最后一次。”
弄玉心中一惊,一点点转过身来。这是她第一次与白凤正面相对。
她没有走过来,他们之间隔着一段短短地面,浑圆形的地面上延展着自由飞翔的飞鸟纹。
弄玉用轻而惊奇的声音问:“为什么?”
白凤凝注她的脸:“因为我也要走了。”
弄玉蝶翼般的长睫微垂,脸上惊奇之色已然不见。她好像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在白凤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她再次抬眼,轻声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凤充满希望地说道:“面对广阔的天空,可以四处飞翔,有太多的可能。”
接着他轻轻摇头,“可以明确的,一定不是这里。”语气渐渐地坚定。
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必然会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白凤明确这一点。他愿意,并自觉已经做好了准备。
弄玉问道:“你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白凤嗫嚅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他忽然又开始彷徨,一个人选择自己的路还不是最困难的,让别人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才真正的不易。
他在等弄玉的回答,内心比方才的弄玉更加焦急万分。
弄玉很久没有说话,她在犹豫。
她垂头喃喃自语:“我的选择……”
白凤几乎是打断了她的话:“你觉得自己没有选择?”
他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已经为她说出了另一种选择,她却似乎下不了决心。蓝天就在雀阁之外,她为何依然充满无助?
弄玉以一只笼中鸟的姿态抬起头。她望着雀阁的阁顶,缓缓道:“我听说很多人把这里称为金丝笼。”
地板上的宫灯内,灯火悠然上升,照亮了地面的飞鸟纹与墙上描绘的并蒂花枝。碧色罗幕依旧在随风飘摇着,白凤立于其间,语气对此十分不满:“这座雀阁,无论它外表多么美丽,它实际上是一座深不见底的牢笼。”
弄玉幽幽地接道:“一个男人统治的世界里,身为女人,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样的选择?”
这正是千百年来女人的莫大悲哀。而更悲哀的是,男人往往在不给女人选择的同时,还会用一些极损、极毒的话来评价这些无可选择的女人。
白凤想不到这么多事,他只想让她逃离眼前这座紧逼的牢笼。逃离总比留着等姬无夜好。
白凤用力地劝说:“身在牢笼之中,你可以选择继续待在里面,也可以选择离开。”
他愿意带她走,他希望她明白。
弄玉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轻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呢?”
白凤登时怔住:“为什么?”
他心中的惊愕、不解,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他不明白,弄玉为什么要留在这个金丝笼。
弄玉望向雀阁之外的咫尺蓝天:“对有些人来说,她的命运就是一座牢笼。只要活着,无论身处何方,都始终无法脱离。”
她的语音依然寂寥,这寂寥中又似浸透了彻骨的悲哀。
她的命运,在她进入雀阁之时,就已经注定了。
白凤不懂她的话,在琴音中,他们如高山流水相对忘机,彼此皆为独一无二的的知音者。走出琴音,他们却似乎无法真正靠近,也许心与现实是共存却矛盾的两面。
白凤心中充满忿忿难平之意:“我很难相信,一个能够奏出空山鸟语如此乐曲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