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黑马铁炭长身嘶叫,充满兴奋。随着艾虎的驱赶,这匹黑马骤然起步,瞬间就达到其最快的速度,只见黑的发亮的鬃毛随风高高扬起,结实如垒的肌肉随着四蹄的起落而规则的收紧放松,驮着艾虎向着前方那静静不动的敌人如流星投日般猛冲而去。
今日就是我毙命之日吧?吕审国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些早已逝去的战友们的音容笑貌,还有那英年早逝的弟弟的憨厚笑容,默默地心中叨念着,吕审国手中的长槊突然撩起,带着最后的呼啸,毅然决然地向着那越来越大的占据着自己视野的敌人身躯投射过去。
两马擦身而过,一点火星暴响,在吴州兵的惊呼中,艾虎扶着自己右肩,在马背上晃了一晃,终究还是没有撑住,身子一歪,已倒栽了下来。几个亲兵立刻赶上将艾虎拉起。艾虎忍住剧痛,左手伸出,握住那直直插在自己右肩肩窝上的那断下的半截槊尖,使劲拔出,鲜血狂喷。不理会亲兵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包扎,艾虎回身对着依然端坐在马背上的吕审国道:&ldo;吕兄武功不凡,在下佩服。如果吕兄愿意归顺,我一定向章帅请求免去吕兄从贼之罪,吕兄意下如何?&rdo;
吕审国的身子慢慢向下佝偻了下去,却依然沉默。当艾虎话音落地,吕审国的身子已经扶着马脖之上,全身的精气神似乎都被抽走了。艾虎示意一个亲兵上前去牵引吕审国的坐骑,自己道:&ldo;吕兄,我知道你刚才全力承受了我的一击,不过如果调养的当,你还是能痊愈的,不用担心……&rdo;
那亲兵的手刚刚碰上吕审国坐骑的疆绳,吕审国却似乎突然如被电击般从马背上弹射而起,一掌逼开那亲兵的手。强自立在马背之上,吕审国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腾出左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吕审国回头淡然的看着站在地上的艾虎,口中道:&ldo;谢谢艾兄好意,不过忠臣不事二主,我既然随了我家张大人,就当为他尽忠而死。赎罪了……&rdo;
艾虎心中不妙,口中只叫了一声&ldo;且慢&rdo;,抢步上前就要阻止,却已是不及。只见吕审国的头慢慢的耷拉下来,身子兀自挺了一会,当那失去控制的坐骑慢慢在地上走动,方侧翻而下,轰然坠地,显然已早自断心脉,身死当场了。
看着吕审国的马匹爱恋的舔着已经死去的吕审国冰冷的脸,轻轻卧倒在吕审国身边,固执而坚决地等待着主人的再次醒来,艾虎心中却有点发颤了:&ldo;人是英雄马是义骑,真是可怕啊……&rdo;
亲兵终于将艾虎的伤口包扎完毕,艾虎一咬牙关,提着大刀再次翻身上马,看着那夜色中依然选择沉默的天最城墙,他有点不知所措。如果那里的人都如刚才死去的吕审国一般,自己哪有信心能打下这样的城池?
&ldo;艾大人,我们发现一个城墙的缺口。反贼就是从垮塌的缺口处逃进城去的…&rdo;,几名前锋的吴州铁骑赶回将发现的情况报知艾虎。艾虎一愣,旋即明了,此城本来就是红巾今日午时才能攻克,自己等人来的又快,反贼哪有机会填上缺口,修理城墙?怪不得……
意味深长的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吕审国和他的坐骑,艾虎回身,按定激荡的心神,用受伤的右手挥舞着手中大刀,他终于用他那雄壮的声音发出了此生最后的命令:&ldo;前进,攻城……&rdo;
蒋锐侠翻身跳下马来,顺手在马股上重重一拍,那马嘶鸣一身,沿着一路垮塌的斜坡冲了下去,消失在城墙后的黑暗之中。深夜的寒冷沁人心脾,而可怕的寂静让人心中如沉大海,身后那隆隆的马蹄声如影随形,那厮杀和惨叫此起彼伏,让蒋锐侠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沸腾的热血和悲愤地战意,当坐骑到达这个白日时刻自己曾经厮杀过的缓坡顶部时,他也不再搭话,在黑暗之中直接下马,向着午时那曾隐藏过那天最守军的可怕箭手的巨石后奔去。
&ldo;杀&rdo;,如天降雷暴般的吼声和连绵不绝的骏马腾跃在黑暗中咆哮而至。头顶不远处的那点微弱的灯火如同暴雨中的娇花,在寒风中瑟瑟而抖,仿佛随时都要被这动地而来的冲击熄灭,可却依然坚持……
从胸中长抒出一口气,&ldo;繁弱&rdo;神弓在手,蒋锐侠将腰间箭壶摘下,倚靠在那巨石旁,从中轻捻出一只羽箭,在手中掂了掂,箭杆圆润,箭镞锋寒,箭羽整齐,分量不轻不重,正是标准官箭。脚下的地面震动的越发激烈了,碎石瓦砾垮塌的扎扎之声不绝于耳,正是那些追兵在纵马上坡。坡上石头的棱角和松散的堆积,让这些在平地能够放马疾驰的精兵们不得不放缓脚步,马蹄深一脚浅一脚的的在碎石中踩踏着。毕竟他们不同于逃命的红巾,自己身披重甲,而且又都爱惜自己坐骑,加上内心中轻视红巾,认为他们早已弃城而走,故没有如红巾一样强行驱马登攀。而正是这点,将这些追兵生生暴露在了致命的命运之中。
只听一声清脆的梆子敲响,瓦砾堆下,缺口两端,高耸城墙上,突然点燃无数灯火;满天的火把混着滚油从城楼上投掷倾泻而下,猛然腾空的火焰将囤积在缺口城墙下的铁骑照的纤毫毕现;一些当头的骑兵直接身受油淋之苦,撕心裂肺的喊叫着从马上跌下,又沿着废墟的斜坡滚落到底。不等这些铁骑做出任何反应,随着一声&ldo;放箭&rdo;的大叫,遮天蔽日的箭掠空而过,准确地降临到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