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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四阿哥胤禛一口气说完了，忽然像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完了一样，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强撑着坐了下来，将肘支在案上，一只手抚着额头。

听到四阿哥的话，胤祥却没有一点点不自在、不高兴。反倒是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以来，胤禛的状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情绪时时阴晴不定，又不爱说话，连对他都不再像以前一样畅所欲言。今天四哥跟他说的话却如此露骨，毫无掩饰，说明这些事在他心里已经是不止翻了一个来回了。前些日子看到四哥情绪低落，唯恐他从此一蹶不振，今天看来，完全是过虑了。只要四哥心里想清楚了，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也会踏实下来。现在四哥把火气都发出来，他反倒放心了。

看看一言不发的胤禛，胤祥轻轻说道，&ldo;四哥，我今天不是有意让你一个人去八哥府里道贺。&rdo;胤禛微微抬起头，却并未看胤祥，似乎在思索什么。忽然一个猛醒转头去看胤祥，并且扶着几案站起身来，叫了一声，&ldo;弟弟……&rdo;胤祥眼中竟然有泪，面色却很平静，&ldo;四哥，今天是我母妃的忌日。&rdo;

四阿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不愿意也不擅于说空话来慰藉胤祥。胤祥却摆摆手笑道，&ldo;四哥，我还有一件奇事要告诉你。&rdo;说着将手探入袖内，抽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生绢递给胤禛。

胤禛看看胤祥，不解地将生绢从他手里接过来，转身坐下，将生绢打开平铺于案上。就着灯光一瞧，这绢上竟然画着自己的肖像，与他今天的穿戴打扮无一不符之处，并且眉宇之间的情态甚为相似，连自己都是暗暗叫奇。忍不住追问，&ldo;是谁画的？&rdo;他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一幅肖像。

胤祥看他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惊奇，甚是开心，微笑道，&ldo;四哥，你是无论如何都猜不着。&rdo;胤禛捧起生绢细看，对于他的这一幅小像倒是极为中意，觉得不似以往的许多画像不是形态呆拙就是神态相悖。这一幅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平常，实际却颇有意趣，让他爱不释手，甚是心动。

又追问一句，&ldo;究竟是谁？&rdo;胤祥也不再吊他胃口，笑道，&ldo;就是那位刚刚进宫的多罗格格。&rdo;说着就把那天无意中看到这幅画的事讲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十四阿哥胤禵要求和殳懰摒人密谈的细节。当然，他自己和温惠的笑谈之语自是也不会说。

原本以为四阿哥听了这话会心有所动。但是四阿哥却没有说话，复又盯着这画瞧，好半天终于收回心神，将生绢仔细折好，先是拿在手里沉思，后来终于将它递给胤祥，&ldo;十三弟，还是你收着吧。&rdo;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如果是自己有意，留下无妨；如果根本一点意思没有，自然是让胤祥还回去。唯有让胤祥留下这画，一时让人难以理解。

胤祥却笑道，&ldo;好，我就先替四哥收着了。&rdo;说着将生绢又掖进袖中。他真的是太了解胤禛了。

胤禛却立时抛开了这个话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刹那间变得严肃起来。&ldo;十三弟，据说父皇有意公开推举新太子，众意属谁，到时候就立谁。你怎么想？&rdo;

胤祥摇摇头，&ldo;难说，父皇的性子我们还不了解？岂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只是不知道父皇这样做究竟意图何在啊？&rdo;凭直觉，这事应该是没那么简单。但是康熙驭下之道出神入化，胤祥一时也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

胤禛忽然笑道，&ldo;弟弟，凡事得有自己的主张，不能为了一味讨别人的好就把自己弄丢了。侍奉父皇也一样，不能死心眼儿，时时想着揣摩父皇的意思，讨父皇的好，搞不好反倒弄巧成拙。对父皇要有诚孝之心，不能存欺瞒之意，真正站在父皇的立场，以大局为重，这才是为臣为子之道。我看老八缺的就是这个诚孝之心，原本是个聪明人，也落了俗套，只为一己之私太重，昏了头啊。&rdo;

说到这儿，胤禛忽然目光炯炯，&ldo;说明白了，老八本就是有心要图谋太子之位。但太子，即是未来的天子。天子自当有天子的心胸，天子无私事，当以天下为己任，岂能与蝇营狗苟之辈一样目光尽止于一点私利？&rdo;

一番话说得胤祥心潮起伏，无比的痛快，直笑道，&ldo;如此看来，四哥得矣，弟自当以兄之马首是瞻。&rdo;

胤禛刚才也是激情忽至，灵感突发，迷惑了许久的心境似乎得到了一点光明，看到了希望。他对胤祥说的话首先是对自己说的，从某种角度来讲，是对自己的鼓励和肯定。不过说实话，目前在他的心里还没有实足的信心，也没有对未来完全而周详的计划。

此时胤禛已经平静下来，徐徐道，&ldo;弟弟，我知你是谨慎之人，这个当口儿还要慎之又慎。我们只要行份内该行之事，不该做的一样也不做，不能叫别人先抓了把柄去，懂吗？&rdo;话里意思深沉，但是兄弟之间自然互有默契，不用多说。

胤祥点点头，只说&ldo;四哥放心。自然是君臣大义在先，我等既是那随风而倒之辈一般不值钱？&rdo;

看胤祥如此灵透，胤禛此刻才真的放下心来。今晚他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里藏得最深的最真实的想法，但是局势不容乐观，看来只有徐图缓进，不能急于一时。既然现在自己还不具备这个实力，不如仍然维持原状，反正和二阿哥胤礽也是君臣之份早定。而转舵向八阿哥，不但遭人看不起，自己这关也是绝对过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