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没说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殳懰不便在这个时候公开和德妃做理论,却慢慢从德妃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以示反抗。德妃一怔,面色变了。这时汪夏涵笑道,&ldo;娘娘,您还没有喝我的酒呢。&rdo;这算是给德妃一个台阶,也帮殳懰解了围。
于是密嫔和汪夫人也都笑着打圆场。年氏母女立于一侧陪着笑。胤禵也瞧了瞧汪夏涵,在两个人对视之际,向她微微一笑。唯有胤禛和殳懰一立一跪,心里各自不是滋味。
殳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承禧殿的,由着宫女们服侍着给她换了衣服,只觉得眼前乱七八糟的都是人,脑子都快成浆糊了。还好,温惠确实很善于察言观色,吩咐宫女们说,格格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不要打扰。片刻,诺大的一座殿宇,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温惠陪着殳懰进了卧室。
殳懰躺在床上,想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想汪夏涵和她说过的话,想在乐志轩发生的一切。忽然翻个身,问一边做针线的温惠,&ldo;温惠,如果你不知道和十三爷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还会这么一心一意喜欢他吗?&rdo;
温惠听到&ldo;喜欢&rdo;这两个字,先是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放下手里的针线,却不假思索地笑道,&ldo;格格,谁又能知道谁的结局呢?难道是因为先知道了结果才去做事吗?结果好就做?或是结果不好就不做?再说,结果也是有因才有果,有果无因的事哪里会有?如果一件事本来有一个好结果,可是预先知道了有好结果就不去做了,只等结果,那样就失了因,还哪里能等到果呢?&rdo;
这话倒让殳懰心里豁然开朗,一下子心情好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太注意结果,所以在未做之前总会先想到有什么结果,这样反而患得患失。越是如此,就越畏手畏尾,失去的就更多。如果不问结果,只一心种下前因,必然就会收获一个后果,只看你种的是何前因。
想通了这一件事,精神好了许多,觉得得到了许多的勇气,不仅想到自己,也想到温惠。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又埋首做针缝的温惠。
试探着问道,&ldo;温惠,你去十三爷府里好不好?&rdo;
&ldo;什么?&rdo;温惠不太理解地反问。
&ldo;十三爷现在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若有你在,他的心境自然不同。&rdo;殳懰只讲出了一个理由,其实还有一个她没有说,希望这能成为温惠将来的进身之阶。毕竟她出身微末,除非能在这个非常时候服侍胤祥有功,将来才可能有机会取得封号,真正成为胤祥身边的人。
&ldo;那可不行。我走了,谁是格格这个时候最知心的人?&rdo;温惠却一口推翻了她的想法。她太明白殳懰现在的处境了。眼见得四阿哥胤禛对殳懰忽而柔情,忽而又绝情,却从不肯提起请旨指婚的事,偏偏殳懰又将心系于他一身,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ldo;我知道你担心我什么。但是你看,我都希望你能够以后好好地和十三爷在一起,我怎么会对自己的事那么不负责任。你放心吧,我不会太任性的。&rdo;殳懰安慰着她。
转眼又一边思索着一边道,&ldo;只是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把你送进十三爷的府里去。&rdo;这本身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从这一天开始,殳懰开始为温惠的事情时时寻找着机会。很快又要到了过年的时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过得分外冷清。腊月初一,康熙皇仍旧开笔写福字,用特制的&ldo;赐福苍生笔&rdo;写,然后福字颁赐近臣;接下来照往年的规矩该掸尘掸尘,该跳布扎跳布扎;然后是张挂宫训图。一直到乾清宫家宴时,殳懰方才见到了雍亲王胤禛,却再也没机会单独相处。一直到过了二月初三日撤下了乾清宫安放的万寿灯与天灯,年也算是过完了,康熙四十九年的春天到了。
长春宫里已经冷清得太久了。殳懰没有再见到过雍亲王胤禛还有贝子胤禵。甚至连以前经常见到的汪氏母女也许久不见了。还有只露过一次面的年氏母女,更是再也没有见过。看来德妃口里所说的&ldo;佳儿佳妇&rdo;也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
仲春时节,花气袭人知昼暖。万物复苏,连长春宫院落里偶然的几茎野草也感春而发,微吐新绿,这让殳懰的心情好了许多。一日午后,趁着主子午睡,宫女太监们躲懒,殳懰悄悄出了承禧殿。午后的时光静静流淌,长春宫里安静得竟然像是能够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阳光正是最明媚的时候,不但衬得金顶朱檐的宫院更金碧辉煌,照在人身上也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懒懒的舒适。殳懰想起西花园里有两株西府海裳正在花期,想必开得正盛,忽然动了踏寻春信的好心情。
移步轻轻踱至长春宫门口正要往西花园去,忽然听到外面小声的嘈杂。一个不认识的内监手里捧着一卷五彩斑斓的东西正在向长春宫守门的小太监说话。那内监似乎看样子是奉命而来,形容颇为郑重,向小太监道,&ldo;万岁爷有旨意,命给德妃娘娘传话。&rdo;小太监自然是不敢拦着,带着那宫监进长春宫一边随口道,&ldo;德妃娘娘午睡,恐怕还没醒呢?&rdo;那内监却笑道,&ldo;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报进去保管主子有重赏给你。是万岁爷给雍亲王指侧福晋的圣旨呢。&rdo;
殳懰由里向外出来,恰恰听到那内监说&ldo;给雍亲王指侧福晋的圣旨&rdo;这样的话,心里便是&ldo;扑通&rdo;一跳,既期待、惊讶又害怕,脚步便慢下来,眼瞧着那两个太监走到自己近前。那来传话的乾清宫太监自然也认识殳懰,两个太监都给殳懰请了安。殳懰原本以为那乾清宫的太监会对她说来传话的事,但是两个太监请安之后似乎都没有话要回殳懰。这倒让她觉得有点纳闷儿,心里的害怕又增了一分,终于按捺不住问道,&ldo;皇上有什么话传给德妃娘娘?&rdo;按理说皇上传话给谁,别人一概不许动问,殳懰情急之下已忘了这规矩。而那乾清宫的太监却并没有太在意,因为旨意本身已经明发,外面早就尽人皆知了。只是因为德妃是雍亲王的生母,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康熙皇帝特命他奉了旨意来给德妃传话而已。此刻听殳懰这样问,知道这位多罗格格是皇上重视的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回道,&ldo;万岁爷已经下旨,将致休的年遐龄小女儿年氏指给雍亲王做侧福晋。&rdo;停了一下又特意加了一句,&ldo;万岁爷还特别命将这位年氏侧福晋仅列于雍亲王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之下。&rdo;亲王定制有两位侧福晋,康熙皇帝的意思便是在雍亲王府所有的姬妾之中,这位新进的年氏侧福晋的地位只比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低,比以往别的人都要高。那太监似乎还怕殳懰不明白,又加了一句,&ldo;年侧福晋的哥哥就是刚刚升了四川巡抚的年羹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