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里,因为年姝莹最近身体总是有异,所以福晋乌喇那拉氏特意把她的陪房丫环淑莲叫去问了问年氏侧福晋的情况。淑莲答完了话回年姝莹院子的时候要路过太和斋。忽然发现太和斋紧邻的那个院子里好多丫头仆妇正在忙着收拾。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信步走了进去。
仔细一看,与年姝莹住的院子比起来,这院子显得别具匠心。院子里入门就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涌路,直通上边三间房舍。
院子里还有一脉活水,曲曲折折,绕阶缘屋盘旋而行。石子涌路从院门口通往上边三间房舍。石子路的两侧有几杆翠竹,另外还点缀了几株芭蕉。此时已是仲春,倒也郁郁苍苍。淑莲心里觉得奇怪,叫住了一个正在干活的嬷嬷问,&ldo;这时候收拾这院子做什么?是有人要来住吗?&rdo;
那嬷嬷知道她是年氏侧福晋的陪房,不敢得罪她,笑道,&ldo;姑娘还不知道呢?王爷要和宫里的一位格格成亲了,这院子就是王爷吩咐收拾了要给新来的格格住的。&rdo;
淑莲听了这话倒糊涂了。因为在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对很多礼制也都熟悉了。想了想,亲王定制两位侧福晋,如今雍亲王府里两位侧福晋的位置都满着,一个是自己的主子年姝莹,还有一个就是原来的李氏侧福晋。这就可以确定,这位新来的格格地位不会比自己主子高。
可是奇怪的是,既然是宫里的格格,也应当是康熙皇帝指婚的。可是又没有明发的旨意,也没有确定这位新来的格格究竟在这府里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说到了王府里还是格格?此&ldo;格格&rdo;便非是彼&ldo;格格&rdo;了,王府里所谓的格格,那就只能是个低等侍妾了。如果真是这样,雍亲王又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地让人收拾房子呢?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又向上房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嬷嬷在吩咐,&ldo;你们可看仔细了,王爷和福晋都交待了,一定要和格格原来住的长春宫承禧殿一模一样,不许有一点差错。&rdo;
淑莲探身一望,心里马上就不高兴了。这房子的摆设比起年姝莹的屋子来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家具式样,陈设的玩器,还有一应用度处处都极为精致,简直是连大福晋乌喇那拉氏的屋子都给比下去了。
淑莲顾不上细看,匆匆回了年姝莹房里,把刚才看到的都讲给年姝莹。年姝莹从来没有把那一天在长春宫里看到雍亲王胤禛与殳懰唧唧私语的那一幕对任何人讲过。后来胤禛和殳懰之间也没有再发生过什么让她觉得怀疑的事。没想到今日会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犹如是乌云翻墨的夜空中一道霹雳闪电一样即耀眼得让人无法默视,又深刻得让人恐惧。其实心里隐隐然一直就有感觉,觉得雍亲王和那个多罗格格之间别有异样,只是太过于平静的表面给她假象,而她自己也一直不愿意在心里面对真的有这样的事。可是欺骗终究不会变成事实,尤其是自己骗自己的时候。年姝莹此时心里已经又慌又乱又痛。
看年姝莹不说话,淑莲气道,&ldo;主子,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呀,人家都要爬到你的头上来了。&rdo;
年姝莹心里一动,自己现在本来就无宠,全仗着侧福晋的地位。如果真的有一天连这个地位都没有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殳懰先去给皇太后行礼辞行。皇太后是顺治皇帝的第二个皇后,也是蒙古人,是漠南科尔沁一部。科尔沁曾经出过太宗的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还有后被废为静妃的先时顺治帝元后,再加上现在的皇太后,可以称得上是一族四后。也是蒙古诸部里唯一的后族外家。
康熙皇帝幼时生母早逝,是当今皇太后抚养康熙皇帝长大,母子至亲视如己出。如今皇太后已是七十七高龄,况正在病中。皇太后听说是个康熙皇帝带回来养育宫的喀喇沁多罗格格来辞行,还是召见了。只是老弱多病,多半是听不是说。
皇太后已是满面皱纹,白发苍苍。想来初嫁入宫中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幼女,哪里懂得这深宫中的事。但是此后的几十年,她见证了孝庄文皇后的力挽狂澜,见证了康熙皇帝的英明神武,未定也知道众位阿哥们夺嫡的惨烈变故。只是当年在草原上骑着马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恐怕也早就历练得处惊不乱了。
皇太后拉了殳懰的手,只道,&ldo;去吧。蒙古和满洲本来就是共依共存。咱们蒙古女人掌管过大清的后宫,蒙古男人拱卫着大清的疆土,这是你命里注定的。四阿哥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服侍他,他也不会亏待你的。&rdo;
殳懰答应着去了。只是心里在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居然要承担的责任会有这么复杂的根由。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到风烛残年的时候,也并未阅尽人间四季,不会有那么深刻独到的思想而已。
辞了康熙皇帝再回到长春宫,傍晚时分,吉时一到,雍亲王府的人便来接了。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多排场和喧闹。但是来的人,人人执礼极恭。
叩辞了德妃、密嫔出来,密嫔一直亲送到长春宫门口,眼含着泪挥了挥手。殳懰也忍着泪行了一肃一跪一叩首的大礼,&ldo;娘娘,我去了。&rdo;
秋婵将一方早就准备好了的绣着鸳鸯、荷花的红绸盖头为她盖好便扶着殳懰上轿,出了宫直奔雍王府。
殳懰坐在雍王府派来的轿子里,心里七上八下。终于有朝一日离开了紫禁城,可是谁又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