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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第1页）

&ldo;为什么？&rdo;殳懰直盯着朗世宁问道。朗世宁却没有弄明白殳懰问的是什么意思。&ldo;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珐琅颜料不可以沾惹？&rdo;殳懰紧接着又问。朗世宁皱了皱眉。

朗世宁告退已经很久了。殳懰坐在圈椅里一动未动。日已落，殿内渐渐阴暗下来，更显得空荡荡的。殳懰从来没觉得这么孤独过，她想离开，想立刻飞奔于胤禛面前，必须要看到他，她才能放下心来。想紧紧抱着他，才能证明她还拥有他。

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面前放着的几个瓷碟中就是珐琅颜料，鲜研夺目，她毫不忌惮地拿起瓷碟凑近了仔细瞧。就是这些粉末，朗世宁告诫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乱放。在研制珐琅颜料时就有人因为过度接触导致七窍流血而死。连朗世宁自己也有过鼻出血。

殳懰尤其把颜料凑近了鼻孔，深深地，用力地嗅着它的气味……许久她将那碟颜料重新置于案上，她已经面如死灰，心里快要窒息了。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桌案上那把裁纸刀，任凭刀刃嵌入肉内，鲜血顺着指缝间流下，她已经感觉不到伤口处的痛。

过了许久，殳懰才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那把裁纸刀被从肉内带出，跌落于案上，此时钻心的疼痛才开始迅速漫延开来。这种尖锐的痛让她有一种很解恨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盯着面前放在桌案上的那一方红绸，上面的那粒黑色药丸与红绸相衬格外显眼。她忽然拈起那粒药丸，将它放入口内，用力咀嚼，直到它在她口内完全变成最细的碎屑，然后便将它咽下。

寝殿里的灯光又明亮又温暖。从来没有觉得滚滚红尘的俗世是这么繁华温柔的地方。窗上映着的那高大伟岸的影子让殳懰心里一跳，管它今夕何夕，明日又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她要和她的胤禛在一起。

快步走入殿内，毫不理会太监、宫女们行礼，只身进了套间，果然胤禛正在灯下徘徊。听到脚步声看到她进来，他大步走上来，将她拥入怀中。两个人都只闭塞于自己的心境中，谁都没有留意到对方的异常。&ldo;怎么才回来？我要急死了。&rdo;他的声音颤颤的，说话也几乎要口无遮拦。她回答不出，只是紧紧抱着他，好久口里呢喃自语一般，&ldo;胤禛，我好想你。&rdo;

他直起身来，双手抚着她的面颊，然后慢慢下滑，握着她的肩，臂，直到执起她的双手。忽然觉得粘粘的，还有裂口，他惊讶地拾了她的手。上面的伤口让他豁然一惊，几乎是触目惊心。怒问道，&ldo;怎么回事？&rdo;他不相信，在他的宫禁之内怎么会竟然让她伤到如此。眼看着他要发作起来，殳懰忽然用尽全力紧紧抱住了他的腰，&ldo;是我自己不小心。&rdo;她抱得极为有力。&ldo;胤禛，你不要走。&rdo;

端月走进殿来，殳懰立刻便摒退了殿内其他的人。端月走上前来，极规矩地先肃后跪叩。殳懰慢慢站起身，踱至她面前，没有说话，却俯身伸臂扶了扶她，示意她起来。

端月站起身，殳懰仔细打量着她的一张脸，轻轻问道，&ldo;打痛你了吧？&rdo;

端月忽然抬起头，一张脸黛眉轻颦，秋波若水，只有淡淡愁绪却毫无怨怼。&ldo;奴婢早就忘记了。&rdo;

殳懰的眼睛与她对视，&ldo;告诉我，为什么？&rdo;

端月也瞧着她，半晌答道，&ldo;奴婢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rdo;她的声音里忽然有了些哀怨。

殳懰没再问什么，瞧了她良久，忽然道，&ldo;你去看看十阿哥吧。以后我就把十阿哥交给你了。&rdo;

雍正十三年，中秋之夜。月亮格外的又大又圆。弘曕玩累了，一边迷迷糊糊地叫着&ldo;嬷嬷&rdo;便有些东倒西歪起来。殳懰将他抱与端月，弘曕自己也找到了那种熟悉地感觉，在端月怀里慢慢睡着了。殳懰看了儿子一眼，向端月道，&ldo;你抱着阿哥去睡吧。我和皇上再坐一会儿。&rdo;弘曕最近两个月开始夜里都是让端月带着睡。

&ldo;都去吧。&rdo;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太监、宫女们听皇后一声吩咐虽然表面上不敢做什么，但是心里已是如蒙大赦一般。霎时庭院里便只剩下了雍正和殳懰。殳懰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向雍正一笑，主动与他坐近些。雍正却站起身来，轻声笑道，&ldo;我可否先告个假？&rdo;殳懰有些好笑，点点头。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不是诗里写的银盆一般，而是金黄色的。殳懰觉得这轮明月的映像会一直留在她记忆里，她要深深记住今天。

雍正从盒内取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正要再出去，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干呕起来。他匆忙中拿起一条手帕掩了口，尽量不发出声音，不要让外面的殳懰听到。腹内却如滚烫的热流翻动一般让他难以忍受，几乎要咬碎了手帕。忍得额头上的汗珠粒粒如豆大般滴落时，终于慢慢平息下去。等着再慢慢直起身来时，忽然觉得鼻孔处有异样，又痒又滑的东西顺着上唇流入口内，便是腥味。用手帕拭了拭，是鲜红的血迹。他忙对着镜子擦拭干净。

慢慢走出殿外，一眼便看到殳懰一个人正立一丛火红色的秋菊之中，微微仰面瞧着天上的明月。他轻轻走到她身边，她听到脚步声，回转身笑道，&ldo;怎么才来？&rdo;他面色极平静，笑道，&ldo;这不是来了吗？&rdo;两个人四目相对，不足盈尺，谁都不想再说话，眼里唯有看不尽的彼此，似乎都想把这一刻永远留在心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