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面色很平静地抬了抬手道,&ldo;羹尧请起。做大事不拘小节,岂可小过辄遣?&rdo;
年羹尧心里一动,没想到这位只会在书札里说谨慎小心的王爷也能说出这么有气量的话来。但是&ldo;小过&rdo;一词说明他还是觉得他是有过错的,便不敢立刻起来。
雍亲王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在屋子里踱步,一边道,&ldo;羹尧,你的心思我也略知一二。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恐我没有夺天下之志,没有治天下之才。怕枉费了你一番心思,也屈了你自己。&rdo;
年羹尧虽被他猜中心思,却仍回道,&ldo;奴才不敢。&rdo;
雍亲王却并不理会他,接着说道,&ldo;男儿之志,当志在天下。有人立志功名,定要状元及第,这是天下文章之魁首;有人立志武功,上为君清侧乱,下为民荡贼寇,这是震慑天下的大将军;还有人立志官场,进可辅一代名主,退可谋一地之安定富庶,这是扶保天下清平的栋梁之材……凡夫俗子皆有天下之志,何况我胤禛生在天家乎?既然生在帝王家,岂会没有帝王之志?&rdo;
这是年羹尧第一次听到雍亲王把话挑得这么明白,而且是这样的面对面地告诉他。他没想到雍亲王竟然把谋夺皇位的话说得这么坦荡。他发现他对这个主子完全陌生,今日一面已是由&ldo;震&rdo;到&ldo;惊&rdo;。
雍亲王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ldo;羹尧,想必你知道,不只我有此志向,恐怕诸位皇兄、皇弟都有。不过,志向越大担的责任就越大。不管是谁,将来一旦得志,面对的就是江山社稷。如果志大才疏,负不起这个责任,不只是会被人耻笑,也对不起祖宗交托之重。纵观诸位兄弟,我自信唯有我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如今的江山社稷需要的不是守成之主,承平日久必然隐弊丛生。事至穷尽,必要生变。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感时而治,才能长治而久安。&rdo;
&ldo;主子所言极是。&rdo;年羹尧想起自己在四川察官员私征火耗之弊,上折子请皇帝废止火耗私征一事却被留中不发,不由得完全打心里对雍亲王产生了叹服。也激起了自己的万丈雄心。
雍亲王又笑道,&ldo;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要天命所归,才谈得到后来的一切。父皇是千古难遇的明君,凡事心里都有自己的计议。过于展一己之长,反显出目光短浅,久而必遭父皇所弃,又难免让父皇疑惑丛生,反倒费力不讨好。不如但做好事,莫问前程。中原逐鹿,不逐是逐。种因必得果。&rdo;
年羹尧已经是完全打心眼儿里佩服了这位王爷的谋划之精深。
雍亲王一顿,向长跪了半日的年羹尧伸出一只手来,&ldo;羹尧,二哥,我知你从小便不服人,又是少年时青云直上,定是胸中久有大志,可愿与我共同进退?日后也做个名扬天下、功在千秋的一代名臣?&rdo;
年羹尧听得这一声&ldo;二哥&rdo;,立时五内沸腾。连叩三个头道,&ldo;得遇明主是奴才的万幸。奴才从今往后愿以主子之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rdo;说着缓缓伸出手来与雍亲王相握。
第二十三章
年姝莹是第一次在雍亲王府里见到自己娘家的人。她感受得到,雍亲王很器重二哥,所以整个府里人也对二哥毕恭毕敬。年羹尧也亲眼看到妹妹很得雍亲王的宠爱,这也算是当年这门婚事一个成功的结果。
虽是兄妹,其实年羹尧与年姝莹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单独说说话。年羹尧倒觉得很欣慰,忍不住叹道,&ldo;妹妹,雍亲王对你如此恩宠,你日子过得顺心,我做哥哥的也放心了。&rdo;
年姝莹觉得这话里透着的意思,哥哥已经完全站在四阿哥一边。不禁有点不以为然,讥诮道,&ldo;二哥,得了王爷恩宠的究竟是我呢,或者还是你,或是我们年家一门?&rdo;
以妹邀宠毕竟不是什么端得上台面的事。年羹尧脸上有些不好看,微嗔道,&ldo;瞧你这话说的。人人都说你得了王爷的专房之宠,你还不知足吗?如今你也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还要什么?&rdo;
年姝莹不便多讲,只是叹道,&ldo;外面人哪里知道我的苦处?外面的人又如何知道这王府里面的事呢?我倒不如二哥得了王爷器重更实在些。&rdo;
年羹尧在雍亲王府里这几天下来,对雍亲王胤禛已经完全地佩服到底,对自己的未来也非常有信心。不禁劝道,&ldo;妹妹,王爷久后必成大事。你日后的地位也只是一人之下而已。&rdo;
年姝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雍亲王虽说几乎天天都来她的屋子里,但是很少在这儿过夜。而且,她凭直觉也感受得到,他并不是因为牵挂她才来这里的。她与他之间,永远有一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距离。如果真的将来拥有那样的万人之上的地位,就算君恩似水,也要有人肯服首贴耳才算有意思。不如趁这个时候,把该收服的都收服了,也免得日后生乱。
她已经想明白了,以后母家得了好处是母家,自己的事还是得靠自己。目前,自己侧福晋的地位是有了,但是还需要树立侧福晋的权威。这就需要一个有人来起到警示作用。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殳懰虽然心里还是会时时伤痛,但是总算也平复了好多。原来每天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如今天天给福晋乌喇那拉氏请安之外也会偶尔去后花园里散散步。不过她不找事,却偏人来找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