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还是我,你还是你。&rdo;他盯着她的眼睛,&ldo;既使我是这大清的皇帝,也还是你的胤禛,哪一样我都不能丢。&rdo;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殳懰仰视着他,忽然特别想抚摸他的脸。缓缓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抬起,轻轻地触摸。他的脸热热的,但是一点都不光滑,似乎每个毛孔都张扬不羁。&ldo;你是我的胤禛,永远都是,我只认这个。&rdo;终于念出了连日来在心里念了千百回的他的名字。
当她的手触到他颌下硬硬的髭须时,他忽然飞快地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地一吻,然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面上。
殳懰心里觉得无比的欣慰,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挣脱了他,走到祭桌前面,亲手燃香道,&ldo;今夜我陪你守灵吧。&rdo;说着上了香,在梓宫前行大礼,然后跪下来。望着面前巨大的大行皇帝的梓宫。她有幸能够和大行皇帝有过那么多直接的接触,她曾经亲身体会过他的宽仁厚德。如今想起过往种种都依稀似梦。她愿意用最诚恳的心向大行皇帝表达自己对他的敬重,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嗣皇帝胤禛在她身边跪下来,他眉头微蹙,似乎千钧重担此刻就都压在他的肩上。看着大行皇帝的灵位,像自言自语一般道,&ldo;父皇在日以过人之精力理政尚且还有做得不周全的时候。父皇较我强之百倍,不知道以后我会做得怎么样。&rdo;
&ldo;皇上对自己没有信心吗?&rdo;在殳懰的映像里胤禛总是那么自信,那么坚定。
嗣皇帝胤禛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长长地做了一个呼吸。&ldo;不是。只是我要做的事与先帝不同。也许会一帆风顺、马到成功,也许会荆棘重重、功亏一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信心,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去做,不管结果怎么样。&rdo;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这时如同金石之烈,穿透夜空。
&ldo;一时的结果或是评价并不重要。也许千秋万代之后您就是最有作为的有道名君。&rdo;殳懰眼里也含了泪。原来他在这个时候就在心里已经做了这么坚定的决定。
&ldo;你是这么想的吗?&rdo;嗣皇帝胤禛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两团希望之火。
&ldo;是。&rdo;殳懰毫不迟滞地回答。
&ldo;我不在乎是不是有道名君,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让大清的天下真的安民乐道、海晏河清。如果真的能够如此,哪怕我是被万世所不容的暴君也在所不惜。&rdo;这就是殳懰认识的胤禛。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既便是一意孤行也要把这条路走到底。
凌晨时,微曦初露,黑暗的夜空中透出黎明的曙色。乾清宫的正殿内嗣皇帝渐渐从半梦半醒之间完全清醒过来。先看看他旁边的殳懰,身上盖着他的斗篷,似乎睡得正香,完全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他不忍心叫醒她,但是又不得不叫醒她,因为今天还有好多的事等着他,马上就会有很多人到乾清宫来给大行皇帝祭拜、上香、哭灵……
他移到她身边,俯下身来,仔细看着她熟睡中的脸,忍不住将手指轻轻拨了拨她眉迹如烟的刘海,再看时,殳懰已经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指了指正殿的东庑,柔声道,&ldo;白天你就在那里吧。昨晚上累了,等会儿用了早膳好好休息。&rdo;
两人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外面有太监回禀,&ldo;皇上,抚远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福晋来给大行皇帝行祭拜礼。&rdo;
不用说,十四阿哥福晋自然指的就是汪夏涵。不知道她怎么会来得这么早。嗣皇帝先抚了抚殳懰的手臂,轻声道,&ldo;去吧,你不用见她。&rdo;命一个小太监,&ldo;服侍主子娘娘去休息&rdo;,那小太监便带着殳懰向东边偏殿去了。嗣皇帝这才命传十四福晋进来。
此时乾清宫正殿才殿门大开。十四福晋汪夏涵从外面走进殿来。她也着一身稿素之服,清水脸完全没有任何妆容,失了浓艳反添了端庄。嗣皇帝站在梓宫一侧看着她气度从容地走进来,脑海里几乎快要被尘封了的往事忽然涌上心头。就是从康熙四十七年的那个夏天的午后,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被她打乱了。光阴如梭,如今十四年弹指一挥间,恐怕当初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敢想过,曾经有一天他会坐在这大清天子的宝座上。
十四福晋汪夏涵也看到了这位嗣皇帝,早已为人妇为人母的她好像早就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的那段前尘往事。此时只是低眉敛目向着皇帝肃了一肃,跪下道,&ldo;给皇上请安。&rdo;他示意她起来,她便站起身,然后往全神贯注地给大行皇帝亲手上了香,行礼。此间虽默默无声,但是却也忍不住时时拭泪,让人为之动容。
直到礼成,汪夏涵才再次向着嗣皇帝奏道,&ldo;抚远大将军王如今不在都中,大事一出奴才也是又惊又急,不能不来大行皇帝前尽礼。由此,奴才也颇为惦记圣母皇太后,请皇上准奴才去见圣母皇太后一面,以抚慰之责尽一尽孝道。&rdo;
因为十四阿哥如今不在京城,遭遇国丧,这个时候福晋汪夏涵代替他来尽孝道,这是个合情合理又冠冕堂皇的理由,嗣皇帝也没有不允许的道理,这是汪夏涵早就算准了的。
果然,嗣皇帝虽然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ldo;你既有此心,就去替十四弟尽尽孝吧。&rdo;
&ldo;多谢皇上,奴才告退了。&rdo;汪夏涵既达到了目的,便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