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马、张三人也一同跪奏道,&ldo;臣等也愿为皇上尽效犬马之力。&rdo;
&ldo;起来,都起来。&rdo;雍正抬手示意,一边背负着双手在殿内踱步。&ldo;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不过说不如做,朕愿为务实之君,尔等也当为务实之臣。朕甚是希冀雍正改元有政治一新的气象。朕自继位以来,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丝毫不敢怠慢,到如今心里颇有感触。&rdo;已经踱至殿门口的雍正忽然转回身来,环视诸臣,接着声音便是一提,&ldo;第一就是贪官。世祖章皇帝在世时就感叹过&lso;贪吏何其多也&rso;。如今既是在雍正朝,朕做了这个天子,就决不许此等城狐社鼠尸位素餐,白白坏了朕的声名,毁了朕的大业。&rdo;
雍正宏亮的声音在殿内盘旋,震得每个人的耳鼓都嗡嗡作响。雍正一边扫视着每个人的表情,一边接着道&ldo;朕虽事事不及皇考,但是朕继位前做了四十五年皇子,唯有体察下情一道略有可比。朕深知如今大小官员交通货贿,背公徇私之情状。上级官员悖弃伦常,私鬻国家礼器,暗纳下级贿赂便私受其请托,因小利便弃国体于不顾,竟为其奔走。到了地方上,提镇虚名冒饷、侵渔扣克,一省方伯、知府、州县又加派火耗、朘剥小民,民间易尽之脂膏,尽归贪吏之私橐。以至于百姓财尽力穷,日不聊生。不仅如此,贪风盛行甚至殃及府库。不只户部国库亏空甚巨,就连地方各直省藩库也所亏甚巨,动盈千万。朕倒想亲自问一问这些贪官污吏,为此一两个糟钱值不值得如此?将置君父于何地?置生身父母于何地?置自己的身后声名于何地?&rdo;
显然雍正是动了怒,一时之间又有点失控,看样子这些话也是在心里积蓄了许久,所以一旦有机会释放便有点不可遏制的意思。在场的人听到他怒极咆哮都有点不寒而栗。殿内寂静得好像空旷无人,但是每个人的心里却如同无波古井表面之下的波涛汹涌。雍正目光锐利地一个一个扫视着在场的五个人。君父有问不能不答,还是一直沉默的张廷玉出列跪下奏道,&ldo;皇上的心思让臣等实在惭愧,臣事君不诚自知有罪。皇上方才所言,句句针贬时弊,臣若再不拿出真心来,实是再无颜立于朝堂之上。皇上说官员上下贿赂成风,背公徇私,上致侵蚀国帑,下至贪取民财,都是事实。照臣看来,有两个原因。&rdo;
张廷玉是这五个人中唯一的汉大臣,他的父亲张英曾是圣祖仁皇帝时在南书房进讲经学的翰林,与圣祖仁皇帝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特为圣祖仁皇帝所推崇。但是张英在康熙一朝也曾经几起几落,宦海沉浮。张廷玉秉承家风,素来谨言慎行。今天本来是抱定了不肯多说话的态度,可是刚才听了雍正的一番话,心里却被打动了。张廷玉历侍康熙、雍正两朝,康熙年间的积弊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为圣人讳,没人敢直指这些时弊。这个时候听雍正这么一针见血地说破了这些人人心里都明白却不肯说的话,便觉振聋发聩,因此也不肯再躲闪。
&ldo;好,廷玉,你接着说。&rdo;雍正此时心里励精图治之心正盛,非常希望能有人与他同心同德一起去做事。毕竟这并不是穷他一人之力便能有所成果的。此时听了张廷玉的话心里便觉得慰藉,因此脸色和缓了一些,鼓励他。
张廷玉今天是打定了不说则已要说就把说透的主意,因为毫不讳言。从容奏道,&ldo;刚才臣说,有两个原因,第一便是姑息瞻徇,不肯举发。上至在京的各部院,下至地方的督抚巡按,无不互相包庇。其二便是不曾将一个贪蠹之人置之重典,以至于人人心存侥幸。&rdo;这一番话说出来,惊得在场的人都风闻色变。这不是在说当朝时弊,简直就是在攻击康熙一朝。
允祥拧着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颇为沉重;允禩却表情轻松比起刚才来轻松了些许,眼帘微垂,嘴角又似略有讪意。马齐却惊得目瞪口呆地盯着张廷玉。这时候,隆科多抢先一步出列跪下来。他刚才已经听雍正说了半天,雍正的话越听越让他心里打颤,简直搞不懂这个新继位的&ldo;外甥&rdo;皇帝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皇帝的话他不可反驳,张廷玉的话他却可以反驳。因为毫不客气问道,&ldo;张大人,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整个大清朝无官不贪,又人人溺职?那你置圣祖仁皇帝于何地?置当今皇上于何地?又置你自己于何地?&rdo;
&ldo;舅舅&rdo;的话确实代表了一部人的心思,既然守不住,不如以攻为守。以为拿住了张廷玉的短处,张廷玉却面不变色道,&ldo;圣祖仁皇帝宽仁厚德,明白水至清则无渔,人至察则无徒,不肯如此行事过苛,宁愿以教化之心,引百官循序渐进慢慢自悟,这本是百官之福。当今皇上明察秋毫,这是百姓之福。皇上如若肯当头棒喝,让贪赂之人回头是岸,也是天大的慈悲心,大功德。至于我张廷玉,本就有罪,任凭皇上处置。&rdo;说罢便一个头叩下去。张廷玉话说透了是再无挂念。隆科多一时语塞,忍不住悄悄打量着雍正的神色变化。
雍正却脸上喜怒未辨,慢慢走上御座坐下来。重新看看下面跪着的两个人,这才道,&ldo;廷玉用不着自责,舅舅也不用有疑义,朕并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朕方才说过要做务实之君,也希冀尔等做务实之臣,不会再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从前过往不咎,万事只从今日开始。治天下以用人为本,朕也有求贤若渴之心,朕就从简拔人材着手。国家养育人材,本当是首重翰苑。朕也以为人品端方,能够居心敬慎,肯勤勉用事的方才称得上是人材。不过,朕也知道颇有些侥幸之人,平素里就结党营私,至科场年分互相谖引请托。稍不如意就群相排挤,飞语诬陷,此风断不可长。&rdo;雍正说着便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的反映。末了又吩咐道,&ldo;廷玉,舅舅,还有马齐,八弟,十三弟,你们下去再议一议,会同翰林院掌院学士,吏部尚书、侍郎等人,将翰林院,詹事府里那些不安本分,有玷官箴者查明,勒令退回原籍,不得徇情。朕要先得一批清正廉明又能公忠体国的能员干吏,何愁吏治不清,贪风不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