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奴才隆科多给皇上请安。&rdo;隆科多也是一身重孝走到近前,丝毫不顾忌地上的积雪,行了大礼。嗣皇帝只抬了抬手,&ldo;起来吧。&rdo;隆科多这才带着疑问瞟了一眼胤禩,垂了袖,虚虚地稍一屈膝,&ldo;奴才给多罗贝勒请安。&rdo;不待胤禩说话,就已经立起来了。胤禩心里十分不痛快,却看嗣皇帝并没有一点察觉,心灰意冷地道,&ldo;皇上事务繁忙,臣弟不敢打扰,告退了。&rdo;嗣皇帝点点头没说话,胤禩跪安去了。隆科多一直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瞧。
嗣皇帝踏雪缓缓而行,向跟在身后的隆科多吩咐,&ldo;你随朕四处走走吧。&rdo;隆科多应了一声&ldo;是&rdo;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嗣皇帝身后。一君一臣二人漫步在重重宫阙之间的一片空旷广场上,一时都沉默下来。嗣皇帝忽然开口问道,&ldo;皇考升遐的时候只有你一人在侧吗?&rdo;这话问得没头没脑,隆科多稍一思量老实答道,&ldo;大行皇帝弥留之际召奴才入见,亲将遗命述于奴才,命奴才扶保皇上。&rdo;嗣皇帝又是一个长久的停顿,然后道,&ldo;皇考对外家加恩甚重,也信任有加,所以才以此重任相托。&rdo;说着停下来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立时便跪在雪地里叩头道,&ldo;大行皇帝白帝托孤,奴才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do;不过话一出口,忽然又觉得自己话里有毛病,如此说来,大行皇帝便成了先主刘备,嗣皇帝便成了后主刘禅,自己岂不是成了武乡侯诸葛孔明?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不是恰当的比喻。尤其是诸葛孔明独掌朝政,如果嗣皇帝细究起来,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原谅的错误。而这位嗣皇帝的禀性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是像大行皇帝一样宽厚仁德。只这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便觉得在这位嗣皇帝身边当差心中时时会有惧意。大概是想圆一圆自己刚才不恰当的比喻。隆科多又加了一句,&ldo;孝懿仁皇后是奴才的长姐,奴才不能不为皇上尽效犬马之力。&rdo;
嗣皇帝半天没说话,听着隆科多语无伦次地做解释。这时才伸手在他臂上虚扶一下,示意他起身。隆科多从雪地上站起身来,不敢抬头看嗣皇帝,已经是汗透重衣。
嗣皇帝道,&ldo;孝懿仁皇后是朕的母后,要论起来,你还是朕的舅舅。&rdo;这是隆科多万万都不敢认的,一边又要跪,一边辞道,&ldo;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存此妄念。&rdo;嗣皇帝早就拉住了他,阻止他再跪下去,一边道,&ldo;何来妄念之说,舅舅,朕待外家自然是和皇考一样的心思。只盼着舅舅也一如皇考在时对朕,朕便知足了。&rdo;
隆科多这次拼命跪下来,&ldo;奴才侍君绝不敢有二心,请皇上拭目以待。&rdo;
&ldo;好,好。&rdo;嗣皇帝忽然爽朗地笑了。
黑色的马膘肥体壮,四蹄有力地踏在积雪上,几乎是飞驰而来。到了雍亲王府门口,随着主人的勒缰绳的控制和口里的呵斥声,溅起了阵阵雪浪。马的主人跃下雕鞍,是十三阿哥胤祥。
大福晋乌喇那拉氏好几天都没有得到消息了,正心急如焚。但是一见到胤祥便心里安定了许多。乌喇那拉氏是嗣皇帝的元妃,虽然现在尚未册封,但是也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将来正位中宫的皇后。胤祥自然不肯怠慢,以大礼相待。
乌喇那拉氏本就与胤祥相熟,脱略礼数一叠连声道,&ldo;起来,起来,快起来,宫里究竟怎么样了?&rdo;
胤祥就是嗣皇帝专门派来传达消息的。大行皇帝的梓宫已停放在乾清宫,从这时起才开始发丧。各王公府第里都要派专人通知,雍亲王府是潜邸,最应该得到确实消息,胤祥就是奉旨来传话的。
&ldo;四嫂,父皇已经驾崩了。遗诏命四哥继位,如今四哥已经是嗣皇帝了。&rdo;胤祥怕消息来得太突然,慢慢地先说了一句,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乌喇那拉氏。这对于乌喇那拉氏来说倒是个绝对意外的事,心里猛然一跳,念了一声&ldo;阿弥陀佛&rdo;。忽然又意识到先帝驾崩此时便是国丧,又当着十三阿哥的面儿,不宜表现得过于形诸于颜色。毕竟是亲王嫡福晋,又是未来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已经是面上淡定下来,微叹道,&ldo;父皇怎么说去就去了呢?&rdo;说着又问了许多的话,胤祥也照嗣皇帝吩咐的,说了登极之前便要接潜邸的女眷入宫去。
胤祥来时,听消息的只有大福晋乌喇那拉氏一人。等胤祥一离开,这消息马上就传遍了雍亲王府。秋婵是听丫头说的,立刻便去告诉殳懰。进了屋子先将服侍的人都支了出去。殳懰还不知道胤祥来过府里,看秋婵形动,便知她有话说,等屋子里只剩她们两人才问道,&ldo;出什么事了?&rdo;秋婵这才沉声道,&ldo;格格,皇上已经驾崩了,有遗召命咱们王爷继位。王爷如今已经是大清的皇帝了。&rdo;短短两句话,震得殳懰心里一颤,一时似乎又有些不明白,站起身来反问道,&ldo;你说什么?&rdo;其实她心里已是明白,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需要求证。秋婵扶她坐下,又将话说了一遍。本以为殳懰至少会安定下心神来,殳懰有多思念胤禛,多担心他,只有秋婵最清楚。谁知道殳懰却一言不发,有点怔怔的,忽然流下泪来,慢慢又抽噎起来,最后哭得几近噎气。这倒吓坏了秋婵,又不明就里,只是帮她抚着背,劝慰了一番,心里暗自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