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那段熙朝往事在雍正口里最真实的告白了。殳懰在他怀里没有动,只回答道,&ldo;你做得很好啊。&rdo;在他还没有正式坐上太和殿御座的时候,就下诏各直省清理仓库亏空,补足钱粮;罢各直省方物之贡。这些都为开启雍正新朝做好了准备。同时也为补足康熙末年的国库空虚做好了准备。如今,三年时间过去了,他整顿吏治,清理钱粮,铲除边患,改革腐朽旧制,确实做到了&ldo;雍正改元,气象一新&rdo;。
&ldo;对不起。&rdo;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ldo;为什么?&rdo;她被他抱着的姿势弄得无法回头看清他的脸。&ldo;我害怕……&rdo;他声音低低地说。她却努力转过脸来,抬头看他,&ldo;害怕?&rdo;她觉得很惊讶,在她心里,他是叱咤风云的铁腕皇帝,他可以坚不可摧,他可以力挽狂澜,他可以雷霆震怒,他可以谈笑风生,他甚至可以柔情婉转、曲意奉迎她,但是,从来不知道,他会害怕。
雍正也正低头看着她,可是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平常人害怕时候的表情。他连害怕都可以隐藏得这么深,这又让她觉得奇怪。&ldo;害怕什么呢?&rdo;不等她说完,他已经低下头深深地吻她,似乎要把一切都宣泄出来一样。
然后抬起头来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ldo;我唯一无法面对的人就是你。因为我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所以不舍得放你走。&rdo;殳懰微微嘟了一下嘴唇,反问,&ldo;你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呢?&rdo;雍正的手臂圈得她更紧了,&ldo;他们都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rdo;她还是挑了挑眉毛,&ldo;你因为害怕孤独才要留住我的吗?&rdo;雍正将她抱得几乎要窒息,低下头来埋在她的头发里,再次在她耳边含糊低语,&ldo;因为……我爱你。&rdo;他用几乎轻得听不见的声音说出那三个字。可是在殳懰听来却如春雷灌耳一般,一时之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雍正还在她耳边接着说,&ldo;对不起,我不能给你真正的你想要的生活。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梦。明天,我们去圆明园。&rdo;
&ldo;圆明园???&rdo;殳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有听错,真的是圆明园。她忘记了,这是雍正的离宫,他从做皇子时起,自从得到了这座赐园就开始不断修膳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如今三年谅阴期已经过去,他可以住在园子里,她也将可以和他一同过这种园居生活,离开这肃穆森严的紫禁城。
雍正抚着她的背,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很开心,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ldo;你会喜欢那儿的。&rdo;自从康熙四十八年得到这座赐园为止,他过去住的时候不算多。而殳懰更是没什么机会过去。既便是从前去过几次只是小住了几日而已,没机会去深鉴园林之胜。更何况如今它已经是远非昔日可及。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微雨初晴。平明时分是稀稀疏疏的雨点子,可是既不曾听到穿林打叶的萧萧肃杀声,也不曾看到漫过青砖地的积水,这真是贵如油的春雨。只有一瞥之间朱红宫墙上新鲜的湿润痕迹表明它曾经来过,空气里也饱含了水气既清新又让人舒畅。这样半阴半晴的雨后天气总让人心旷神怡。
殳懰是要与皇帝共乘龙辇的,这是多少年的习惯。她也最爱这样与他独处,一同观赏窗外景致。尽管他们一同出宫的机会有限,每一次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路,可是只要与他在一起,总觉得看什么都兴致勃勃。
走到龙辇边,正要拾步而上,无意间一瞥,一个跪在远处的身影突然在她眼前一晃。那人与王公百官一样,都跪在地上恭请皇帝登辇。自然是低着头的,可是并不用他抬头,她也可以一眼就看出他是谁。想起正月里雍正在太和殿里的震怒,殳懰此时犹然心惊。刚才原本轻松的心情也带上了一些沉重。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托住了她的腰,回身一看雍正正在向她示意,意思是快些登辇。殳懰收回眼神,集中精神,再次登上了皇帝专用的龙辇,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雍正也紧随在她身后上了辇,他坐在她身边,习惯性地握了她的手。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龙辇已经启动。
皇帝的龙辇就出了紫禁城,向京城的西北方向去了。随行的除了王公百官之外,还有大批的妃嫔、太监、宫女。坐在龙辇里,时不时地掀起车窗的帘幕向外张望,殳懰的心里忐忑不安,从来未有过这种感觉。她渴望能和雍正一起过这种轻松的园居生活,他们在一起还有好多的事可以做。有目标有渴望的时候她才会心情好,想到这儿,她忽然唇边漾起了笑容。
&ldo;又在笑什么?&rdo;雍正看着她问道。心里想的当然不好说出来,殳懰向他身边挨近一些,放弃了回答他的问题,反来问他,&ldo;你很喜欢圆明园对吗?&rdo;
&ldo;我要把它建造成我不能实现的梦。&rdo;雍正慵懒得把手肘支在靠枕上,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好像忽然进入了幻境一般。&ldo;我也曾经跟随皇考南巡,其中历尽江南园林之胜,白堤烟柳、枫桥夜泊、北固怀古一直在我心里魂牵梦萦。有时候想想,如果皇考没有让我来做这皇帝,担这副担子,做个寄情山水之间的游历之人,远离庙堂,可能我会活得更开心啊。&rdo;说罢,他自嘲地一笑,&ldo;如今也就只能想想了。&rdo;谁说他是处心积虑要做皇帝呢?他知道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力,当然也知道其责任之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