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站起身,向她伸出手,&ldo;愿意跟我出去看看吗?&rdo;殳懰淡淡一笑,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同他一起出了寝宫的门,绕到后边的游廊上,雨已经下大了。
对面就是后湖,急急的雨点打在湖面上激起了层层烟雾,湖边垂柳丝丝如碧,再远处的隐隐青山山色崔嵬,完全是一幅美仑美奂的水墨丹青。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雨势就渐渐小了,又恢复成了疏疏的小雨点。然而此时天地之间不染纤尘,凉风习习,空气清新,让人精神振奋。
殳懰看看雍正,他很久没有这样唇边有笑意了。不禁也笑道,&ldo;有诗吗?&rdo;雍正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ldo;当然有。&rdo;她太喜欢他这种成竹在胸的自信了,总是为他这种自信而感动。
雍正已经清吟起来,&ldo;蒹葭叶上雨声过,乍觉新凉飒飒多。山色崔嵬千叠翠,湖光潋滟万重波。游鱼避吊依寒藻,翔鸟惊弦就碧萝。莫讶金风催改序,秋晖偏好快晴和。&rdo;
雍正慢慢地吟了,问道,&ldo;这首诗可以叫什么名字?&rdo;殳懰想了想,说&ldo;有了,就叫《雨后九州清晏望西山》&rdo;由这里望去,西山就在眼前。
雍正已经握了她的双手,&ldo;好。说的好。只要你喜欢就好。&rdo;
大朝的日子雍正是从来都不会怠慢的。只是今天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特别不舒服,还是因为殳懰不在,所以端月帮他穿衣服的时候一直都很沉默。由于生病的原因,皇后一直住在宫里,没有跟到圆明园来,殳懰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进宫去给皇后请安。有时候是当天去当天回来,有时候是在宫中留宿一夜再回圆明园。这样,每逢这个时候,照顾皇帝起居的事自然就会落到端月身上来。
今日的大朝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时间一久雍正觉得腹中有一种如刀绞般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并不是持续的,而是时断时续,所以他尽力忍耐。只是面色青白不定地听着御座下面的关于清理积欠的讨论。
积欠的清理实际上拖的时日已久,但是却总不见成效。听着御座之下几乎要吵成一团,雍正腹痛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话道,&ldo;不要再争了。&rdo;既是皇帝发了话,下面的臣工自然不再争执。雍正蹙着眉,一边忍着腹痛一边道,&ldo;办事不利不是王玑、彭维新等人不肯用心,是朕没有交待清楚,他二人又心急了些。朕一再三令五申,清理积欠并不是因为朕想借机填充国库,实在是民风不淳有待整饬。王玑和彭维新不谙朕心,把积欠不偿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投入狱中了事就是大大违了朕的意。法不责众,入狱的人越多便越没有了对朝廷的敬畏之心。如此一来,朕要关着那么多的人做什么?还不如全放出来再另想办法。即刻便命王玑和彭维新回来,不要再耽搁了。朕不要你们急着清积欠,先查清楚了,积欠也分几种,是官欠还是民欠抑或是包揽侵蚀,都查清楚了奏报与朕,然后再做定夺。&rdo;雍正一番话总算是把这事做了个暂时的了断,目前也只好这样了。
允祥在下面也瞧出雍正神态有异,气色又极差,暗自向几个大学士和尚书使了眼色。况且今日里上朝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就此也就打算退朝了。雍正看看再无话说,刚要宣布退朝,忽然臣工之中一个出列急趋上前,手上捧着一本奏折跪在当地奏道,&ldo;臣浙江道监察御史谢济世有本要奏。&rdo;这个谢济世雍正以往对他映像还不错,算是言官里边肯说话的。雍正倒也不肯敷衍他,一边接了传上来的奏折一边问道,&ldo;你有何本要奏?&rdo;
谢济世自打做了言官后感雍正的知遇之恩,便真的要直言&ldo;济世&rdo;,最仰慕的就是熙朝敢于批龙麟的名臣郭琇。最敬仰郭琇参倒权相明珠的事迹。今日里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上朝的。此时听皇帝一问,毫无惧色地朗声道,&ldo;臣参奏河东总督田文镜,侮辱士人,凌虐属吏,包庇无赖小人,构陷朝廷栋梁……&rdo;
谢济世话未说话,正大光明殿内已是人人惊惧。田文镜和李绂的互参案接说到此已经告一段落,如果再追究下去必要引起朝廷内人人心神不定。如今田文镜已经从当初的河南巡抚连番升至河东总督,加了兵部尚书衔,眼看着又要加太子太保,明显是深得雍正信任。而李绂却从直隶总督降直工部侍郎已是失了帝心。谢济世此时忽然又将这件事搅起来,便不再是田、李两个人的事,牵涉之广难以预计。御座之下的怡亲王允祥恨不得一脚踢飞了这个不懂事的谢济世。
一殿之内的大小臣工都偷偷窥探雍正的表情。然而他们还没有看到皇帝面上喜是怒的是时候,忽然&ldo;哗&rdo;的一声,雍正已将谢济世那本还没有打开看的奏折从御案之上狠狠地甩了一来,又是&ldo;啪&rdo;的一声便落在了谢济世跪的当地。这下殿内更是静得可怕,不知道皇帝要怎么样地雷霆震怒。
雍正盯着谢济世恨恨地道,&ldo;朕不许你参。你的奏折朕也不看。&rdo;
也许这殿内唯一不恐惧的人只有谢济世了,从容答道,&ldo;臣既是言官就不能溺职,该说的话臣如不说便如骨鲠在喉。&rdo;
雍正气得胸闷喉涩,再兼腹痛,更无耐心,忽然又想起李绂,冷冷道,&ldo;谢济世,你是受了谁的指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