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经有了战死的觉悟,也并不表示他甘于束手就擒,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斗士而已,将挡在自己身前所有的敌人砍倒,直到自己被人砍倒的那一刻。
就是这样就行了!
敌军潮水一般涌上了小土坡,将腾珏等人围了起来。
喊杀声,兵器相交的声音,被刀砍中时绝望的嚎叫声,刀锋砍在肉里,骨头上咯吱的声音,这些战场上永恒的曲调,混合在一起构筑成一首波澜壮阔的旋律,在穿越血色黄昏的晚风中远远地飘荡。
杨善会手握着陌刀,紧紧地握着,手指甲刺进了掌肉,他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通过两三百步的空间,传递到对面的高台上,那里,站着一个丰神如玉,青衣飘飘的年轻人,他确定,那人就是让他遭受这么大损失的家伙。
&ldo;嗖!&rdo;
一支箭矢划空而去,毒蛇一般盯上了高台上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视若无睹,依旧面带微笑,就像被河水分开的情侣一样和杨善会对视。
&ldo;铛!&rdo;
那个年轻人自然就是徐胜治徐公子,在他身旁,站立着两个护卫,其中一个挥了挥手中的横刀,就将那支冷箭砍了下来。
为了保护徐胜治,高畅特意从军中挑选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好手当护卫守候在他身边,当然,这些护卫有没有监视他的意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先前的乱战中,这些护卫战死了不少,现在,留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两人了。
在徐胜治和杨善会之间的空地上,敌我双方的士兵正在殊死搏斗,这里的高畅军足有一百来人,他们是唯一成建制在战斗的军队。
不过,面对人数众多的敌军潮
的轮番进攻,他们的人也就越来越少,防线也越来越就快要退到高台下了。
情势虽然非常不利,徐胜治依然面带微笑,仿佛胜利之神依然笼罩在他头上一般。
伏兵,奇兵,援兵,这些他统统都没有了,眼前的这些士卒战死之后,他只能挥舞着腰间那把用作装饰的长剑亲自上阵了。
在兵力如此悬殊,自己又不能掌握战略层面的情况下,单靠战术,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只不过,才刚刚得到高畅的信任,得以独当一面,就要死在这里,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遗憾啊!
这就是乱世,不管你是名将,还是良臣,不管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是能运筹帷幕决胜千里,当坏运气笼罩在你身上时,纵使你再有能力,也无从掌握自己的命运。
徐胜治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如果战死在这里是自己的命运,就让自己勇敢面对吧!
就在徐胜治准备抽出长剑,跳下高台,慷慨赴死之际,从身后的鼓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风吹松林发出的啸声一般,不过,为了修筑营盘和工事,山上的树木都被徐胜治下令砍伐干净了,何来的风吹松林的声音呢?
杨善会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那随风传来的明明就是大队士兵奔跑时发出地脚步声。以及山崩海啸的呼喊声。
从鼓山上冲下来的军队,清河的守军?高畅军?
&ldo;结阵!&rdo;
杨善会狂呼,随即,收拢阵型的鼓声猛地响了起来,然而,在越来越大的呼喊声中,这鼓声显得是那么孤立无援,细不可闻。
高畅骑着战马驰上了山坡的最高点。他的帅旗插在了自己地身侧,在晚风中飘拂,霞光映照在旗帜上,给它涂上了一层血色。
山坡下,成群结队的士卒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厮杀的战场冲去,他们像海啸一般扑向明显被这意外情况吓住了杨善会军。
得救了!
当看见那面高字的帅旗在山坡上猎猎舞动。看见那个披戴着亮银盔甲显得银光闪闪的身形出现在帅旗之下时,营盘中残存地每个高畅军心中同时浮现出这句话。
大地在抖动,似乎也被这声势浩大的大军所吓倒,盘踞在原野上的霞光也变得暗淡起来,千军万马激荡起来的杀气冲天而起,声势惊人。
最初,听见嘶喊声的时候,杨善会军的士兵们心中就笼罩上了不安的阴影,当目睹声势浩大的敌人援军密集地出现在山坡上时,这种不安就扩大成了可怕的绝望。
杨善会虽然奋力指挥手下的军队收拢。想要减缓敌军地冲击,然而。情势逼人,他已经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了。
军队开始了大溃逃。
其实。半个时辰高畅就率领援军出现在鼓山之后,他并没有命令士兵们马上投入战场,一是因为这些士兵经过连夜地长途急行军,早就疲惫不堪,就算投入战场上去,战斗力也很成问题;另外,那个时候,敌军的阵型还没有分散开来。正在有组织,有系统地和本方地守军作战。援兵进入战场之后,最多和敌军打个平手,形成僵持而已!
因此,高畅命令大队人马就地休息,当看见敌军自以为胜券在握,分散进攻之时,他才命令军队起身作战,发起了突然袭击。
果然,杨善会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就像打在堤岸上的浪潮一样,迅速地消散了,瞬间化为无形。
血色黄昏下,士兵们像退潮一样疯狂地越过营寨的障碍物,朝山坡下跑去,杨善会在十来骑亲兵的簇拥下,驱马跑在了最前面。
他手下的两百亲兵却没有随他逃跑,而是逆着败退的洪流,朝着山坡上逆流而行,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