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在这张床下……
&ldo;嚓嚓嚓嚓&rdo;,收音机还在嘈杂着,马海伟伸手要去关掉它,但指尖一碰,那收音机扑落到床下去了!
&ldo;啪啦!&rdo;
收音机摔成了一地破烂的残片。
终于喑哑无声。
死寂来得异常突然,突然到仿佛是瞬间把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抽空!
真的……真的仅仅是听京剧选段听魔怔了吗?
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有一个办法‐‐
马海伟想下床,但稍一动弹就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极酸软,也极疲惫,贴身的衣裳已被冷汗浸得湿透了……童年时,晚上听多了鬼故事,夜里便会如此,妈妈说这是鬼上身,&ldo;鬼要找替代,先钻进你的脑壳弄昏了你,然后钻进你的身子里开始试,跟试新衣服一样,胳膊腿儿的大小合适不合适啊,它就撑啊撑的,最后一看不合适,就走了。等你醒过来了,莫名其妙地一身大汗,不知道这是鬼折腾的,这还算好的,要是它试合适了,那你才要遭殃呢……&rdo;
动不得,就不动了。
马海伟喘着粗气躺在床上,瞪圆了眼睛望着虚空,他感到天花板上似乎浮动着什么,一个比所有的黑暗都更加黑暗一些的条状物,就那么在不可名状的深处黏稠着、蠕动着,渐渐滋生出比躯干更长更细的四肢,活像是水面上一具泡久了的浮尸。
他想这不是真的,不是,这和刚才看到的杀戮和血腥的场景一样,都是梦境,尽管我睁着眼睛,但我依然是在梦境中……
&ldo;嚓嚓嚓嚓……&rdo;
&ldo;沙沙沙沙&rdo;……
收音机不是坏了吗?怎么还在响?难道,难道是那个不安的鬼魂在反复调试着已经破碎的收音机旋钮,想重新找回让他哭诉的频道……&ldo;沙沙沙沙&rdo;……哦,是了,这回是雨声,连绵不绝而且越来越大的雨声,雨声,雨声,&ldo;哗哗哗哗&rdo;……行至在渔阳县地界,忽然间老天爷降下雨来。路过赵大的窑门以外,借宿一宵惹祸灾。赵大夫妻将我谋害,他把我尸骨未曾葬埋。烧作了乌盆窑中埋,可怜我冤仇有三载,有三载……
一只手,推开了花房外屋的门。
瓢泼大雨。
一个人站在门口,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浇透,湿漉漉的黑暗彻底掩没了容貌,只能看到雨水顺着发梢和衣角往下流淌,暗红色的,流血一般。
久久地,这个人一直伫立在门口,任雨水不断地淋打。
终于,他迈出一只脚,跨过了门槛。
雨水在他抬起脚后的脚印中,积成一个血泊似的小水洼。
睁开惺忪的眼皮,窗户外面的白杨树上,一粒雨滴正顺着碧绿的叶脉滑落。
林凤冲喘着粗气从床上,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酸痛的。
昨天夜里为了案子的收尾工作,他一直忙到今天凌晨3点半,才疲惫不堪地在县公安局招待所睡下。他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看,已经是上午10点了,得赶紧准备一下把人犯押解回京了。
他稍微洗漱了一下,就走出门去,同来的几个刑警早已经把东哥等几个罪犯囚锁在押运车里,相关证据、材料亦已装车完毕,就等他一声令下出发了。
县公安局局长来给他们送行,抱拳拱手,连说招待不周,并竭力挽留他们吃过午饭再走,林凤冲说北京还有好多紧急的公务等他去处理,一刻都不能耽搁,见谅见谅……彼此客气了几个来回,于是局长委托晋武开车送林凤冲一程,大家这才作别。
林凤冲他们有两辆车:一辆是专用押送车,还有一辆是丰田公务车。既然局长下令要晋武送,林凤冲就坐在了晋武那辆帕萨特的副驾位置。
三辆车排成一列,向县城外面驶去。
和所有的县城一样,渔阳县的街景也是逐级递减的,县局附近庄严整洁的机关街区,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就是由银行、邮局、药店、电影院和百货商场共同组成的喧闹而混乱的场面,五颜六色而又神情晦暗的人们蚊群般蠕动着,其间夹杂着几个婚纱摄影的店面,搭起的白色帐篷和粉色花环活像是超短裙上不伦不类的褶儿。再过几个路口,就变成了一排排单调的灰色居民楼,越往外走,就越低矮破旧,直到变成平房时,地面就坑洼得犹如长满青春痘的脸,由于刚刚下过雨的缘故,到处都是积水,仿佛几百个人在这里随地小便过,拖拉机、手推车、摩托车和电动车横七竖八地行驶,让前行的每一步都困难重重。
气得晋武直摁喇叭,嘀嘀了半天也没有用,反倒惹急了一头骡子,回过头鄙夷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