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珀起初听了副官长对帕金森症的介绍,也是大惊失色;不过副官长随即做出了一番深入的解释,这让他又略略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其实不管副官长怎么轻描淡写,病就是病,总归是可怕的;但退几步说,&ldo;病&rdo;来如山倒,凡人是逃不脱的;只要别被它立刻要了命,那就该感谢老天了。
段珀强作镇定的走入楼内,去找父亲。
段提沙正侧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服装整齐,只是脱了鞋袜。段珀推门走到床前,弯下腰来和父亲贴了贴脸:&ldo;爸爸,帕塔已经告诉我了。&rdo;
段提沙背对着段珀,阖目无言,一动不动。
段珀知道父亲是要&ldo;永远不老&rdo;的,帕金森症对他来讲,定然是一记极为沉重的打击。单腿跪到床上,他俯身压向了段提沙:&ldo;爸爸,你不要难过。帕塔说这是慢性病……&rdo;
段提沙没等他说完,就闭着眼睛不耐烦的一挥手:&ldo;闭嘴!&rdo;
段珀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不和他一般计较。手掌抚过段提沙的面颊,他探头过去撅起嘴巴,在那脸上撒娇似的亲了又亲。
段提沙顽石一般,丝毫没有反应。
于是段珀起身脱鞋上床,爬到段提沙面前躺了下来。凑上前去把他父亲的脑袋搂到怀里,他也沉默了。
段提沙自从离开医院后就开始流泪哭泣,已经哭了一路,眼泪也都流干了。此刻他那心情有些木然,把脸在儿子的怀中蹭了蹭,他喃喃开了口:&ldo;老虎,爸爸以后要真是瘫在床上了,你要对我好一点。&rdo;
段珀低头亲他的头发:&ldo;我知道。&rdo;
段提沙缓缓抬手,搭在了段珀的腰上:&ldo;我知道我会老的,可是没想到我会老的这样难看。&rdo;
他那语气越是平淡,段珀越感觉心痛。向前紧紧拥住段提沙,他忍住泪水答道:&ldo;爸爸,别怕,我会保护你、照顾你的。&rdo;
段提沙睁开眼睛,再闭上眼睛,将一滴泪水挤出了眼角。
然后他就又哭上了。
段提沙想哭就哭,哭起没完,把段珀那衬衫前襟哭湿了碗口大的一块。段珀生平是最崇拜父亲的,如今看到段提沙变得如此脆弱可怜,也忍不住流出泪来。
他不善言辞,也不会抚慰,只能是和段提沙抱做一团蜷在床上。
如此过了两三个小时,段珀忽然想起段提沙这几天不思饮食,如今也该饿了,就挣扎着坐起来说道:&ldo;爸爸,吃点东西吧。&rdo;
段提沙在枕头上擦去了眼泪,鼻音很重的答道:&ldo;我不饿。&rdo;
段珀忍住一声叹息,伸腿下床:&ldo;吃一点稀粥,好不好?&rdo;
段提沙用一只赤脚蹬了他的屁股:&ldo;我不吃。&rdo;
段珀回头一拍他的小腿,然后神情黯然的起身走了出去。
段提沙变得娇贵起来,连粥都没有力气喝了。
他依旧衣冠楚楚,光着两只脚倚靠床头半躺半坐。段珀用小勺喂他一口,他便红着眼睛吃上一口‐‐还挺能吃,喝完粥又要吃干饭,吃干饭自然就要配上几道菜品,末了还得加上饭后水果。吃饱喝足之后,他恢复了精气神,越发悲伤的来劲了。
段珀想劝他去洗澡睡觉,他不肯;想把坤信抱过来让他逗着消遣,他仍然是不肯。后来段珀被他缠的没了办法,忍无可忍的急躁问道:&ldo;那你想怎么样?这也不是要命的病,吃药按摩就可以控制的,你现在就开始闹,要一直闹到八十岁去吗?&rdo;
段提沙像个大熊似的在床上一打挺,伸手指着段珀怒道:&ldo;好哇!你这是要对我不耐烦了?&rdo;
段珀强压下满心火气:&ldo;你去洗洗澡吧!你的脚好臭啊!&rdo;
段提沙猛然坐了起来:&ldo;我还没有真的瘫在床上,你就开始嫌我臭了?!&rdo;说完他用力一蹬腿:&ldo;你给我洗!&rdo;
段珀气的五迷三道,可是对父亲又依然保有怜悯之心,所以只好咬牙切齿的端来一盆温水,蹲下来给段提沙洗了脚。段提沙东倒西歪的坐在床边,一边眉毛下压,一边眉毛上挑,撅着个嘴垂下眼帘,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
段珀在给段提沙洗过脚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