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员外钦佩本仙君的谦谨,唏嘘赞叹。
衡文闲闲地拿筷尖点着盘子,一盘鸡蛋都被他喂了狐狸,只剩下木耳和挑出来的葱花和姜头。
我向木耳伸出筷子,听见慕若言开口道,&ldo;所谓生则缘起,死则缘灭。但是那些取债的魂魄,含怒含怨的魂灵又从何处来?还是只是谣传罢了。&rdo;
我把木耳夹回粥碗,思索该说点什么。衡文忽然道:&ldo;这种事情可不好说,是不是谣传不一定。人生在世就比如一个人住在一座房子里,房子住不了的时候,就是将死缘份将灭的时候。但是和这座房子缘份尽了,说不定和另一座房子还有些缘份。&rdo;筷子向我一指,&ldo;比如这位道长,他说他不会起死回生,说不定会换座房子住住。&rdo;
衡文,你这是拆我的台么?
慕若言顿时看向本仙君,我干干一笑,&ldo;赵公子的玩笑开得忒风趣,贫道竟不知如何是好。&rdo;
衡文放下筷子,狐狸跳上他的膝盖打了个哈欠。衡文道了声先行,抱着狐狸扬长上楼去。
第三十一章
本仙君于是也回房。
我在走道里踌躇,是回我的房还是去衡文的房,想了一想,还是到衡文门前推门进去。衡文在桌前喝茶,我走道桌边坐下,衡文端起壶添茶,我拿起一个杯子伸到壶嘴前。
衡文道:&ldo;连这一分的力气你也要省?&rdo;我笑道:&ldo;你给我倒一杯,余下的茶我来替你添。&rdo;衡文嗤了一声,将我手中的杯子倒满。
我瞟了一眼卧在床头的狐狸,&ldo;毛团,和你商量件事情,晚上你带路,我和清君去你洞里一趟,把你关着的那个姓单的人放了罢。&rdo;
狐狸跳下地面,化出它的人形,皱着眉头靠床柱站着。单晟凌在它臂上伤得那道疤仍然在,狐狸心中一定仍然愤恨,听我让它放人,脸色铁青。
我说:&ldo;我和清君奉命下界办事,你关得这个人恰巧是其中关键。其实本仙君与此人有些恩怨,要不是天命在身上压着,你把他烤了吃,本仙君还愿意替你生火。&rdo;
狐狸抱着双臂不吭声,直到衡文说:&ldo;宋珧元君说得是实情,虽然对你不住,还是甚望你能帮忙。&rdo;
狐狸立刻低眉顺眼地道:&ldo;清君要放,我今晚便放了他。&rdo;一副甘愿为什么肝脑涂地的模样。
于是夜半时分,我与狐狸同去向它的窝。衡文只提出了我的真身,说他就不去了。他现下的模样与真身差不了多少,恐怕被单晟凌知道更加麻烦。
狐狸听说衡文不去便晦下了一张脸,一路引本仙君向它的山头去,一句话都没有。
夜黑风疾,去时正好顺风,御风行云,不过一刻钟多些,就到了狐狸住的那座山。
我与狐狸在山腰落地,参参树影深深长糙,我问狐狸此山的名字,狐狸冷声道:&ldo;宣清山。&rdo;宣离的宣,衡文清君的清,本仙君一阵肉紧,道:&ldo;你未起这个名字之前,这座山叫什么。&rdo;
狐狸悻悻道:&ldo;枯藤山。&rdo;闷头走了几步,道:&ldo;你怎么知道名字是我改的?&rdo;
我未回声。本仙君在人间念诗伤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家偷鸡哩。
狐狸的洞口掩在爬满山壁的藤叶内,顺着一条狭长的石道蜿蜒进去,狐狸是头懂得享受的狐狸,挖了一道水横在前路,水面上横一座石桥,过了桥,转过一道石屏,狐狸扬袖弹出火光,四壁熊熊的火把,展出另一片洞天,一个甚宽阔的石洞,照着厅堂的陈设布置得似模似样。石桌上陈着蔬果酒菜,石椅上铺着缎褥锦垫,右首还有一道镶贝的琉璃屏风。
我正要称赞一下狐狸的石窝,狐狸站在厅中,皱起眉头,喃喃道:&ldo;不对。&rdo;大踏步转过屏风。
本仙君跟上,屏风后又是一条石道,分出无数条岔道,狐狸疾疾在前,我紧紧在后,转过了数道弯,打开一道石门,又进了一个洞内,狐狸扬手点亮火把,洞中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柱子,柱子下掉着零落断开的铁链。
看样子,狐狸把单晟凌关在了此处。
我看着四散的铁链皱眉,单晟凌竟然勇猛至此,能挣断铁链子从狐狸洞中跑了?
狐狸磨牙恨了声什么,奔出洞去,再顺着石道转过七八十来个弯儿,又推开一道石门。门外一阵风吹来,我一抬头,竟能看见乌压压的天,此处是山中的一块fèng隙,被狐狸开辟成了内院。
一道黑影自暗处蹿起,笔直地蹿了过来。
跟着一声呜咽,一头扎进狐狸怀中,蠕动了一下,变成一个幼齿的男童,搂住狐狸嚎啕大哭:&ldo;大王~~你终于回来了大王~~呜呜,来了一个好厉害的人,把洞里关得那个人救走了~~红姊姊~秋姊姊~花哥哥小七他们他们都被那人抓到笼子里~~呜呜,我我我好不容易藏起来,我害怕呜呜大王……&rdo;
男童把头贴在狐狸怀中,一边哭,一边说,一边蹭他的眼泪鼻涕。
好不容易等他哭完了,狐狸带着他引本仙君回到石厅。男童缩在一张椅子里,仍在抽抽噎噎,一边抽噎,一边偷偷看本仙君。一双绿油油的眼,头顶两只尖耳朵上还带灰褐的纹条。这孩子原来是只山猫精。
小山猫精说话很不清楚,颠三倒四的,结巴了半天才把大概的经过说清楚。
据说今天早上,有位手拿拂尘的人闯进洞来,劫走了单晟凌,抓了狐狸洞中的大小妖精十来个,有漂亮的母狐狸们,也有道行不够高的其他小妖怪们,小山猫的修行最浅,妖气最弱,钻进了一个石fèng旮旯里侥幸拣了一条小命。
狐狸脸色铁青,目光凌厉,本仙君知道,它从此和单晟凌不共戴天了。
小山猫对那救人的拂尘客的模样也左右说不清楚。来来回回只说&ldo;没有胡子&rdo;、&ldo;像道士&rdo;、&ldo;蓝衣裳&rdo;。委屈地伸它受了伤的两只前爪给狐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