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吓着你了?&rdo;他说,声音有些虚弱,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变化。
我这才猛然想起,认识这老人的日子实在是不短了,不过在他这张脸上,倒象是真的从未看到一丝一毫表情上的变化,那说明什么?
&ldo;你中了剧毒。&rdo;我收回手,说着事实。
&ldo;被发现了,&rdo;他说,语气轻松,似乎该配合着微笑的表情才对,可惜,没有,他的脸上一派木然。
&ldo;是什么毒?&rdo;我问,研究毒药的人对毒都有一种痴迷,尤其是自己全然没有接触过的毒药种类。
&ldo;我也不知道。&rdo;他说。
&ldo;你是怎么中的毒呢?&rdo;我奇道。
&ldo;陈年旧事,哪里记得清楚。&rdo;他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ldo;今天还没吃饭吧,带你去打猎。&rdo;
&ldo;你不想让我帮你解毒吗?&rdo;站在他身后,我问,一般的人中了毒,不都是千方百计的到万毒谷去寻求解药吗?最初他威胁我跟他来到这山间,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帮他解毒吗?
&ldo;解毒?生死有命,何必多此一举。&rdo;他走了几步,回身问我:&ldo;你不饿吗?&rdo;
&ldo;其实,如果你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也许我还有办法可以帮你。&rdo;我说,这几天,承蒙他的照顾,若是说我可以回报他的话,大约也只可以是这样了。
&ldo;听说万毒谷是不轻易给人解毒的,我可不保证能完成毒王古怪的愿望。&rdo;他居然有心情开玩笑。
&ldo;看在这几天一日三餐的份上,我可以破例。&rdo;我说。
&ldo;是吗?那多谢了!&rdo;他的语气却始终淡淡的,&ldo;可惜我答应过人,决不摘下面具。&rdo;
我气结,跺了跺脚,跟在他身后,决定不再说话。
&ldo;其实你心肠很好,为什么要为难那些求药的人呢?&rdo;见我不说话,他似乎有些歉意,放慢脚步,问我。
&ldo;我脾气古怪呀,只要我喜欢,又什么是不可以的。&rdo;我赌气的说。
&ldo;那倒也是,人生最难得的是让自己高兴,什么仁义道德,都是狗屁。&rdo;他顺着我的口吻说。
&ldo;其实你不是个老头,对吧,你今年有多大?&rdo;他的口吻让我很惊讶,这不是个老人的语气,而且他的声音也不苍老。
&ldo;人生匆匆,转眼百岁便至,我是老是少,又有什么重要。&rdo;他叹了口气,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证实了我的猜测。
&ldo;人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要放弃呢?&rdo;我不解。
&ldo;是说我,还是你自己。&rdo;他问。
&ldo;……&rdo;我语塞,他知道我也中了毒吗?只是,他知道吗?他的毒我还可以勉力尝试着去解解看,而我自己的毒,却是根本无法可解的。
&ldo;我又说错了,别放在心上。&rdo;他叹气,在下一瞬忽然抬手,石子自手中飞出,一直野鸡应声落地。
&ldo;真是好功夫。&rdo;我赞叹,我也练了些年的武功,只是仍旧不仅不能自饱,就连填饱自己的胃都有问题。
&ldo;术业有专攻罢了。&rdo;他说,一边拣起野鸡,找了大树叶包好,在地上挖了坑,埋好,又拾了柴火,点燃,然后拍了拍手,整个动作下来,耗时不过一盏茶,显得异常的流畅。
这天之后,我们渐渐有了些交流,不过依旧是很少,每天在我清早起身的时候,早餐已经在身边了,午饭和晚饭大多时候他会拿过来与我一起吃,大约每隔日,早餐忽然中断的清晨,我便在林子中寻他,看他昏倒在了哪里,有时是一棵树下,有时是一块巨石上。
&ldo;让我试试吧,你中的毒这样的古怪,对于一个学毒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诱惑。&rdo;终于,我忍不住说。他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如果不再采取些什么办法,恐怕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了。
&ldo;让你留些遗憾也好。&rdo;他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ldo;或者,讲讲你的故事吧,等你死了之后,我也好知道在你的墓碑上写些什么字。&rdo;我咬牙切齿的说。
&ldo;人死如灯灭,还立什么墓碑。&rdo;他也不介意,照旧走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有伤心故事的人,不然不会这样,洒脱的背后,是一种无望的孤独和寂寞吧,如果是我,也会选择悄然无声的死去,不在这个尘世,再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无名
当一个人连名字都不愿为人所知的时候,通常代表这他的身后,有一个很……的故事,也许是忧伤的,也许是惨烈的,我想,他不愿意说,便是有这样不可说的理由,我也一样有不想说的故事,又何必勉强别人?
于是我决定叫他,没有名字的人,一样需要有个称谓,我总不能老是&ldo;喂&rdo;、&ldo;喂&rdo;的叫他,对于这个名字,他欣然接受了。
其实他是不是欣然接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叫的时候,他答应了,就当是吧。
一天的行踪总是很难琢磨的,也许他就在我附近,也许他在很远的地方,总之,该是在这座大山中吧,只是山峰层叠,树木重重,无处寻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