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宛得寸进尺做惯,在放开浮宵后笑道:&ldo;姐姐下次记得再往下些。&rdo;
浮宵默默红脸,道:&ldo;别等太久,晚了别等。&rdo;此时已走到门边,不再等那人耍赖回应,打开了门,不等来人开口,道:&ldo;走吧。&rdo;
仍是没忍住回头,就见流宛似被丢弃的小猫小狗,盯住浮宵背影就不肯撤眼,巴巴望着,见浮宵望回,无辜又可怜。浮宵失笑,回身关门,免得漏了风进去,病伤交加。流宛则最后做了个口型,要浮宵快些回来抱她,浮宵未能读懂全部,却也凭了解大抵猜到,无奈轻笑摇头。
先前浮宵刚醒时,一是死沉样子吓人,伤势吓人,二是眼神冰冷吓人,怎生都少了那么一点精气人气,这会儿看上去,却是鲜活无比,像是终于真正活了过来,目光清亮含情,柔软似花初绽。
她自己不知晓,栖蝶自始至终看得分明。栖蝶于浮宵的转变并不意外,因为那日她也在场,从那句住口开始。
情之一字。
为生为死。能为其死,亦能为其生。
她不敢肖想,只盼一生在这府中最后做个掌事的大丫鬟,或是指个不错的人家,只要丈夫不是太朝秦暮楚便好,但若能有个人似这般喜欢自己……她总算戏文中要死要活是为甚,若能有人这般心意,那么同他一起死,也是值,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大概还是有像父亲的地方,亦或是母亲。
人间自是有情痴。
能被这样喜欢的人,大抵是幸运的,但于那个拥有这份心情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很难说清。
不再多想,安静引了一路,门前停下,道:&ldo;姑娘自请。&rdo;
浮宵点点头,态度比先前缓和许多,因为流宛总算无甚大事,她们总算还能再见。
上前轻轻叩门,情形一如初意外相见。
&ldo;进来。&rdo;里头依然是沉声一句。
浮宵从容推门而入。
他只是看着屋内唯一的烛火,坐在案前,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他看向浮宵,道:&ldo;随我去个地方,我只许你看她一次。&rdo;
心脏骤然一跳,也是半晌,浮宵点头,道:&ldo;好。&rdo;
没有惊动任何人,夜色如水,冷风阵阵,二人走在夜色中。
浮宵穿得薄,手指都有些冻僵,一路却也一言未发。
明月夜,短松冈。
非松,他将她安葬在一片梅林中。
冷郁馥香,似她幽幽香魂。
墓前还有不久前曾洒扫的痕迹,二人一前一后地顿下。
&ldo;你……叫她一声吧。&rdo;将香与火折递与浮宵,无意触到她寒玉般的手,微微停滞片刻。
浮宵接过,沉默点起,没有回他的话,拜了三拜,随后直直跪下。再三叩首,才轻轻唤出一句:&ldo;娘。&rdo;
冷风吹起她瀑落长发,逝人最后心愿,青烟缭绕不散。
都是心愿已偿。
良久,浮宵起身,昏睡三天又撑着走了这几步,身子无力,不由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便被一双温厚的手扶住。诧异向那人看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退步。
他不会不计较,她不会原谅靠近。
今生无解。因为那个远走的人,再不会回来。
沉默又是一路,月影摇晃,寒风呼嚎,竹柏纵影,不约而同地想念着一个人。
回去依然没有惊动任何人,默然分叉,都知自此以后陌路天涯,但任谁也不会后悔。
压下心底那一点晦涩不明的心绪,浮宵快步回到先前厢房。
却见流宛已经阖了眼,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未有披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