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童话里的夜莺用心血把白玫瑰染红,它唱了一整夜的赞歌,然后死去,垂落下翅膀,变成小小的尸体。
现实里林烝搂紧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地安抚,桑野手上的血蹭脏了他的衣服。
外套披在桑野的肩上,里面只有一件白衬衫,染红了他腰上的朱砂痣。
桑野这才像是恢复了记忆,哑声说:“你来得好晚。”
“……”林烝没有说话,安抚地揉着他的发梢。
街灯下汽车的引擎盖侧边都微微变了形,溅开的血迹像是冰冷世俗的恶意,抬眼落进刺目的光线,在他眼前迷蒙闪起光斑,像是下了一场零碎的雪。
桑秦亲口承认的、那些过往,桑野全都听见了。
听见他的悲鸣呼救,听见他原来也数十年挣扎在深渊里的痛苦,听见他庸碌的悲哀和可笑可悲的想法。
这样的人,是他的父亲。
桑野蓦然猛吸一口气,胸口里卡进的空气都像是有了形状,堵着、哽着、变成一声孱弱的哭声。
他心口里满是荆棘,里面的孩童被困住太久太久,幽灵般如影随形,幽灵般把他的生息吞噬殆尽。
那个孩子蜷缩在花瓣层叠的地上,红色的、白色的,花瓣,从他小小的、濒死的身体里生出柔嫩花苞,用他的血向花朵输送养分。
他跌坐在地上,林烝跪立在他面前,拦起的阴影遮住了他,挡住那些放肆探究的目光,挡住其他想要来剖解分析他的眼神,在逼仄紧实的怀抱里,在深深黑暗里构建起一方安全港。
就像桑野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从不属于光明。
今夜的变故几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桑野被重新请进审讯室,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擦干眼泪之后的桀骜不驯。
“为什么刚出警局就打架斗殴?”警察皱紧眉头,“你和桑秦是什么关系?”
桑野笑起来:“之前我带他出警局的时候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再回答一遍。”
“……”桑野冷下脸,“父子。”
“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动手?你知道医院那里是什么结果吗,你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抢救室,你差点活活打死他!你还有良心没有?”
桑野回答得相当坦然:“没有。”
“你!”警察怒瞪着他。
桑野耸了耸肩:“如果你知道他当时和我说了什么话,或许就该关注到别的地方去了。事实上我的良心早在父辈那里就丢了传承。”
另一位审讯警察拉住易怒的那个,沉声问:“桑秦说了什么?”
桑野交叠双腿坐着,两手扣搭,放在膝上,坐姿相当慵懒,又摆出十分明确的疏离和拒绝:“这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他向我承认了他洗钱受贿、挪用公司款项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