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米汤淅淅沥沥地顺着桌角往下流,那些红烧鹅肉像是从小孩手中逃走的弹珠,滴溜溜地滚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哈月换了崭新的拖鞋,颇有忌惮地进入他的空间,但还是将他完美的屋子弄脏了。
她花心思费力气准备的夜宵,也没有能将他的身体抚慰得当。
她大约让他做好事后又累又饿的身体更忧伤了。
本来在这种充满失而复得与冷寂难熬的夜里,哈月真的想要和薛京和平相处,可是他们两个身上的磁场如此相悖,最后还是闹得一地鸡毛,就跟以前一样。
她的饭,她的人,她的呼吸,都不属于他的空间。
她似乎总是用好心办坏事,面对薛京怎么样也处理不当。
舌尖只不过顶在上颚使劲撞击了几下,满口牙立刻变得肿胀酸痛起来。
哈月习惯在被割舍前快速止损,还没学会要怎么对待来自他人的长情。持续被选择的滋味并没有很令她幸福,反而让她自恃渺小,感到难熬且焦虑。
哈月垂下手臂,终于泄气,她不跟他争个高低,把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低着头用厨房用纸清理桌上的湿意,不过她的声音和手里破掉的纸巾一样苦涩,“别装行不行,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薛京当然知道。
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全方位地展示自身的闪光点,这是一种自然选择下的求偶行为,初恋时,薛京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为了经营好这段感情,不间断地朝着哈月开屏,像发情的孔雀疯狂释放迷人的魅力。
他太想和初恋修成正果,过那种想象中的都市童话,打败自己的出身魔咒。
这种执念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所以面面俱到,兢兢业业,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会在心里反复斟酌。几乎每一个他们之间增进感情的节点,都被他在脑子里上过日程,用精神提前演练过,一眼经年。
他不说错的话,也绝不做错的事,想当然地以为绝对的优秀的自己一定会得到哈月无条件的偏爱。
没想到这种刻意而为的“发光感”续航能力过于强劲,直到现在哈月看他还自带光环效应。
今时不同往日,哈月并不喜欢完人,为了再次达成目的,他迫不得已要收起浑身绚丽的羽毛,给她看孔雀开屏时的屁股。
哈月恐惧他身上的光环,那他灭灯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本来也不是谦谦君子。
眉头舒展,薛京掉头取来一次性的厨房湿巾一股脑将哈月手里纸巾收进垃圾桶,擦好桌子,他开始收拾地面,抬头时,薛京面上还是挂着些许苍白的病态,但他声音很沉静,有种笃定的坦诚,“知道,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刚才我没说吧?曹小雨进急诊的时候院方已经安排了她做脑部ct。射线对胎儿发育有致畸的可能,如果我真的关心这件事,我会立刻劝他们夫妻先选择流产再安心养病。但我嫌麻烦。”
薛京自少年时期读过罗素后就彻头彻尾投身于唯物主义的阵营,这辈子,他没有一次求过神,拜过佛,将自己的命运委托给任何“神”在他看来都是低能的表现,但是几个小时前,他对着电话,竟然还和金子说出了吉人自有天相这种大废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