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探消息,是青苗的一大爱好,闻言来了兴致,捧着攒盒,精神抖擞地去了。林依没等多久,就见青苗回来,忙问:&ldo;如何?&rdo;
青苗满脸疑惑,道:&ldo;我见着林娘子了,脸上虽有泪痕,人却是好端端的,衣着整齐,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无。&rdo;
林依又问:&ldo;她对丁夫人的态度如何?&rdo;
&ldo;毕恭毕敬,隐约还有几分惧意。&rdo;青苗答道。
林依愈发好奇,丁夫人究竟使的是甚么妙招?可惜她与丁夫人交情不深,没法继续打探。青苗也是好奇无比,出主意道:&ldo;八娘子与丁夫人可是至交好友,无话不谈的,等她回来,叫她去打听。&rdo;
林依点了点她额头,笑道:&ldo;鬼主意可是你出的,与我没干系。&rdo;
青苗一吐舌头:&ldo;我出的就我出的,待八娘子回来,我与她说去。&rdo;
张仲微好奇朝她们这边张望,问道:&ldo;娘子,你们讲甚么,也说来让我高兴高兴。&rdo;
林依随口玩笑道:&ldo;青苗说东街有个女孩儿,生得好颜色,她父母正欲卖她,我打算去问问价钱。&rdo;
张仲微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道:&ldo;雇人多便宜,为何非要买,若是个老实的倒还罢了,若走眼买个不好的,退货或转手,都麻烦得很。&rdo;
林依听见&ldo;退货&rdo;二字,饶是她已习惯大宋的人口买卖,也禁不住一愣,到底那些尊卑高下的思想,于张仲微这土生土长的宋人而言,更深刻入骨。
再好看的女孩儿,张仲微只把她当货物,让林依不知这玩笑该如何收场。正怔着,张仲微凑到她跟前,小声道:&ldo;再试探,小心我当了真。&rdo;
林依一个激灵直起背来,朝张仲微看去时,他已走出店门去了,只回头冲她笑了笑,却让人辨不出是甚么意味。
林依追到门口,欲照着平常叮嘱一句&ldo;不许吃花酒&rdo;,张口时,却哑了嗓子,硬是出不了声。她呆呆地走回里间,倒在床上,落下几点泪来,明晓得张仲微也是句玩笑话,可心里就是堵得慌。
从乡下,到城里,环境在变,人也在变,尤其是张仲微的变化,尤其明显,脑子灵活了,是否意味着心思也活络了,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不用林依试探,他也会带个人回家?
林依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可这也怨不得她,只怪大宋风气如此,诱惑太多,就算男人纳妾,也是合理合法,她连个诉苦的地儿都无。
躺了没多大会儿,林依就抹去了眼泪,翻身下床,开始算账,钱在自己手里,担心那许多作甚,有功夫瞎操心,不如想办法多挣几个钱。孤女出身、受苦无数的林依,只有钱最能给她安全感了。
账本不翻则已,一翻惊人,林依盯着一大笔支出,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今儿才又买了一批砖头,她急急地拨起算盘,算完之后,呆住了,照这样下去,等房子盖好,连粉刷墙壁的钱都无,更别装饰花门,置办桌椅酒器了。
怎么办?面对眼前实际的问题,林依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胡乱猜疑,实在幼稚得可笑。
她在屋内走来走去,心内焦急,眼神茫然。杨婶进来送茶,见了她这副模样,问道:&ldo;二少夫人怎地了,可是遇上了难事?&rdo;
难事,的确是难事,林依胡乱点了点头。
杨婶见她不开口,身为下人,不便细问,只好道:&ldo;我把二少爷叫回来,你们商量商量?&rdo;
林依的脚步停了下来,是该叫张仲微回来一起烦恼烦恼,家庭的重担,不能压在她一人身上,就算张仲微够自觉,也该时不时地提醒他,男人肩上负有养家糊口的责任,免得女人太过能干,反叫他生出些坏毛病来。
她冲杨婶点了点头,杨婶便去了,径直到工地,将张仲微请了回来。林依见他进屋,也不言语,只把账本摊到他面前,指了盖房的支出与他瞧。
砖石楼房的成本,比木楼高出许多,这巨额支出,张仲微早就料到了,只是他并不清楚林依的家底,因此不曾问过。
而林依,为了地皮和这栋房子,已把出嫁时瞒报的钱都拿出来了,若在房子完工前凑不到钱,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想在短期内靠张家脚店赚够钱,是不可能了,张仲微想了想,道:&ldo;我去找同僚借。&rdo;
林依好笑道:&ldo;他们那点儿家底,你还不晓得?没向我们借就算好的了。&rdo;
这倒也是,比如赵翰林家,都穷到要卖祖屋了。张仲微将脑袋挠了又挠,道:&ldo;向叔叔婶婶借罢。&rdo;
林依瞅了他一眼,没作声,向方氏借钱,她可没那胆量,万一被缠上,生出许多事,不过,若瞒着方氏向张梁借钱,倒是可行的,只是听说张梁开馆入不敷出,吃酒还要抢方氏卖零嘴儿的钱呢。
方氏是怎样的人,张仲微也晓得,但心想到底是亲娘,亏待不了儿子,便自个儿作主,把此事定了下来,又想到张梁夫妻的钱不多,就算借,还是有缺口,遂道:&ldo;找哥哥嫂嫂再借点?&rdo;
林依并不知他已拿定了主意要向方氏借钱,还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向张伯临两口子借,便笑道:&ldo;使得,嫂子有钱,而且大方,不过亲兄弟,明算帐,借条还是要写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