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连忙跳起来去换衣服,冲到浴室又蹦回来,&ot;我儿子,左学,他……在餐厅……&ot;话未说完,张说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ot;我去叫他。&ot;隔了这么多年,俩人之间的这种默契依然存在,这让她觉得很高兴。
左学跟着张说回来,问:&ot;你要追我妈妈?不过她是有夫之妇。&ot;他对这个陌生男子的戒备甚重,学着钟笔的样子摇头晃脑念了一句,&ot;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ot;冷冷地提醒他。
张说一听就皱眉,酸不拉叽,典型钟笔式教育,她说不定还计划着要教儿子四书五经呢。
他看着这个与钟笔酷似的小男孩儿,大眼睛如出一辙,圆圆的瞳孔像黑宝石,精灵毕现。他弯下腰与左学平视,问:&ot;你叫什么名字?&ot;
左学不知为何,觉得他不是那种能随便开玩笑的人,于是正经答道:&ot;姓左名学,学而时习之的学。&ot;摇头晃脑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张说立即明白过来钟笔取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嘴角逸出一丝笑意,&ot;他们会离婚的。&ot;声音笃定,一脸自信。
他深知钟笔这些年的辛酸,左思对她太过分!
左学有点儿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冷着脸说:&ot;那是他们的事。&ot;对张说已不敢小觑。
张说送他们到达时,钟箦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钟笔看着他在钟箦那边极其自然地坐下来,有些不解,&ot;你--&ot;护花的责任完成了,按道理他不是应该离开吗?
张说直起上身,微笑着说:&ot;不介绍一下?&ot;
钟笔看了看钟箦,见他没有露出不安、怕生的神情,便说:&ot;这是我弟弟钟箦。&ot;对于张说的身份,略过不提,当然也没有人问就是了。
张说听见这个年轻、俊俏、美貌非凡的男子是她弟弟,心头蓦地一松,原来是他想多了,便笑道:&ot;钟泽?水乡泽国?&ot;心想他跟钟笔一样是南方人,这个名字倒挺有意思的。
钟笔立即说:&ot;不是&039;水乡泽国&039;的那个&039;泽&039;,是&039;曾子易箦&039;的那个&039;箦&039;。&ot;见他含笑不接话,想起他那点儿古文程度,哪里知道&ot;曾子易箦&ot;是什么东西啊,便详细解释,&ot;上面是&039;竹&039;字头,下面是责任的&039;责&039;,古语床席的意思。&ot;
张说笑着&ot;哦&ot;了一声,没接话,埋头喝茶。钟笔鄙视地看着他:装什么装,知道你根本就没明白。
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对牛弹琴的一段往事来。
钟笔父亲早逝,家境贫寒,全靠母亲做点儿小生意,将他们姐弟俩拉扯大。大三暑假那年,她母亲患了辱腺癌。后来又发生许多事,她便以母亲生病为借口,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后,她回学校继续修完剩下的学分,便比同班同学低了一届。那时候她抑郁不乐,情绪不佳,再加上班上的人一个都不认识,整天沉着一张脸不理人,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脾气很不好。
开学初,各社团招新,此乃北大一年一度著名的&ot;百团大战&ot;,人潮涌动,锣鼓喧天,海报挂得到处都是,比戏台上唱戏的还热闹。经过三角地的时候,当真寸步难行。她每经过一个摊位便要摇头,&ot;不要,不要……&ot;难得有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既不发宣传单也不放开嗓子吆喝,钟笔看了他一眼,随即停下来,觍着脸蹭上去,&ot;你们是什么社团?&ot;心情不好不代表她连帅哥都免疫了。
她一心想忘却噩梦般的过去,重新开始。
对方的话甚是惊悚,&ot;自杀社会问题研究学会。&ot;
她听得头皮发麻,但却咽了咽口水,用力说:&ot;我想参加。&ot;清华北大每年都有好几个想不开的跳楼跳湖,研究一下也是应该的,为社会做贡献嘛。
他点头,不怎么感激她的捧场,&ot;好,填一下基本资料,交十块钱会费就可以了。留下手机号码,到时候有活动我们通知你。&ot;非常专业,从头到尾半句废话都没有。
她想搭讪都无从下手。
钟笔人走了还一步三回头,摆这么一个帅哥在这儿,是不是故意引诱女同学的?怨不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这年头&ot;外贸(貌)协会&ot;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钟笔为什么不依不饶地喜欢张说?原因很简单,无论她怎么跟他搭讪,张说都有办法挡回来,客气但是疏离,又不伤人自尊,然后换个地方坐到角落去,自顾自看他的专业书。钟笔一见他搬出满是数字符号的厚砖头,简直砸得死人,头就晕了,打退堂鼓,把本来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心里那个又爱又恨啊,恨不得一巴掌甩了他,转投他人怀抱,就凭她钟笔的美色,还怕没人要?结果是再一次犯贱蹭上去问他借这个借那个,没过两天,又讪讪地还回去,半点儿突破性进展都没有。终于等到毕业了,钟笔是学士,张说是硕士,但俩人年纪一样大。她最恨的是,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天才,尤其是北大,将她这个稍有小聪明的人打击得灰头土脸,惨不忍睹!
然后她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对他告白。看完毕业晚会,她跟在他身后出来。那天晚上,夜黑风高,半点儿星光也没有,灯光惨淡,风又大,呜呜呜--鬼哭狼嚎着在耳旁呼啸而过。正好他说了一句话:&ot;今天风真大,你听。&ot;听着旗幡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想起佛教的一个典故,心思一动,哎呀,连老天爷都在帮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看着他,深情地说:&ot;不是风动,不是幡动,那是我的心在动。&ot;怕他没听清,还加了一句,&ot;你可曾听见?&ot;
那一刻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从未有过的真心诚意,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一语或天堂或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