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黄樱儿生性欢脱,不是闲的住的人,每天珠光宝气地行走在宫廷之中。其中倒是存了七分炫耀的心思,只不过炫耀的不是每天变这样换戴的珠宝,而是别人都不知道的,甚至连侯玄演都不知道的,误会催生的绵绵情意。
流落福州的贵戚勋亲,大臣内眷,虽然都是见过富贵的。但是黄樱儿玲珑的身段,俏媚的面容,和价值连城的珠宝相映成趣。这样的招摇没简直就是拉仇恨,妇人们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当着面夸上几句,转过头就捏着指头恨恨地啐一口狐媚子。
黄樱儿耳聪目明,听得真真切切,却一点都不着恼。每天逗得她们咬牙切齿,已经成了这个小妮子最大的乐趣。
范雄感念侯玄演的截江之恩,若是让他两肋插刀为侯玄演效力,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黄樱儿是靖国公唯一的血脉,这些人在福州搅风搅雨,万一牵累了郡主府,他没法像旧主交待啊。
被派到福州郡主府的人,以眼前这个中年汉子为首,范雄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喜欢这个人。
“赵元华,你过来一下。”范雄一边招手,一边沉声说道。
赵元华安抚了几句,丢下伙伴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他的眉梢眼角堆满了和善。任谁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只有范雄这样的人,才能看出这个人有多么的危险。
“范爷,您叫我?”赵元华颠颠地走了过来,额头笑出一沟沟的皱纹,若不是身上的衣服,他就像是刚从田里耕种完的老农。
范雄藏起了眼里厌恶,他天生就是直来直去的人,最看不上这样的藏头露尾的阴谋家。
“赵元华,我家郡主孤身一人,本不需要太多的人来照拂。可是这些天,郡主府扩建了四次,人数从不到半百,涨到了三百余人,侯总督的盛情太过了吧。”
赵元华呵呵一笑,说道:“范爷哪里话,这都是主人们吩咐的事,我们都是跑腿干活的,哪敢去揣测上面的意思。”
范雄双拳紧握,压低了嗓音,沉声道:“别装了,你的双臂空悬,步子飘忽,经外奇穴高起。范某自问单打独斗,还能和你过上几招,若是你暗里偷袭,那我必死无疑。你这样的人,会是一个跑腿的,那小侯大人也太不知人善用了。”
赵元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范爷慧眼如炬,叫人好生佩服。不过范爷一身本领,难道就打算在这东南一隅,做一个管家翁么?”
范雄冷笑一声,说道:“范某身受家主大恩,余生只愿护得小姐平安,我不管你们在福州要做什么事,只是希望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不要将祸水引到郡主府来。我可是听说,陛下已经发兵,由当朝首辅亲自领兵,前去征讨小侯大人。”
福州出兵征讨侯玄演,这件事非常敏感,敏感到上到官员,下到小民,知情者都很少。隆武帝根本就是站在侯玄演这边,可是郑芝龙想要用计除掉政敌,这就成了一个烫手而且烫嘴的事情。除了乐此不疲地黄道周,其他人连讨论都不敢,漏出点风去,不是得罪皇帝,就是得罪平国公郑芝龙。所以黄樱儿每日出入宫廷,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坊间已经流传开了,前去征讨的兵马,都是临时招募的,这些人哪有个顾忌。所以市井之间,反而知情者多一点。
赵元华哈哈一笑,说道:“好叫范爷得知,那个黄阁老违逆圣意,领兵行凶。到了江西赣州被清兵打散,逃到湖广被督帅捉住,已经就地正法,将人头送回福州,此刻正在路上呢。”赵元华说完,饶有深意地看了范雄一眼,说道:“天下局势动荡,岂是一家一户能够逃得过的。靖国公如此了得,被人射杀难道他的手下一点报仇之念都没有,只想着护着遗孤了却残生么?”
范雄心头巨震,他只听说侯玄演如今在江浙创下了很大的基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侯玄演一言不合就将当朝首辅削首。而且赵元华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里。靖国公英雄一世,何等了得,不能为他报仇,一辈子岂能咽下这口气。
范雄慢慢松开了握紧的双拳,低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都隐秘一点,不要牵连郡主府。”赵元华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范雄舒了一口气,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开口吧!”
赵元华心头一喜,嘴角一勾,笑的像只老狐狸。
与此同时,一支玄衣黑甲的人马,饶过了江西奔福州而来。
一个小兵手提着一个木盒,笑道:“头儿,咱们这次进福州,任务是什么?”
刘廷目不转睛,阴测测地说道:“耀武扬威。”
小兵乐了,咧着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头儿,咱们一向是躲在暗处使绊子,耀武扬威咱们不擅长啊。”
第136章荆州
荆州城里,堵胤锡站在城楼上,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在他身边忠贞营的几个重要将领,都是当年横扫中原的闯军部将,李自成死后,这些人尝试着归降明朝。谁知道湖广总督何腾蛟,对他们百般刁难,称他们为“响马”。
而且何腾蛟还大肆吹嘘,是自己的攻打,迫使李自成死在了民团手里。他写了一本《逆闯伏诛疏》,将李自成的死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大顺军残部人人气愤,李锦、马进忠等大顺高级将领,甚至想过降清。只不过满清坚持要求他们剃头,这才断了他们降清的念头。这时候的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头是莫大的侮辱。除了钱谦益等君子能够心安理得,其他人很难同意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