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乐仪说话,上官江月顿时心中一紧,等抬眼看到小姑娘脸上软和的笑意时,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眼底飞快的闪过思量,语气颤惧而紧张:&ldo;明姒妹妹不过是说郡主您才华横溢、心底善良之类的话。&rdo;
&ldo;……&rdo;
这八个字,一个都不和宋乐仪沾边。
闻言,众人看向张姒的眼神儿又怪异了些,不过这次多是年轻的姑娘。
若是方才上官江月适可而止,那些见惯了高门深院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大夫人们或许还能信上几分,如今却早已看透了那些姑娘家的小计谋,顿时对上官江月不屑起来。
宋乐仪略微扫过诸位夫人的神色,垂下眼眸笑了笑,方才语气诚恳的对上官江月道:&ldo;明姒姐姐说的对,本郡主的确才华横溢心下善良。&rdo;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无语,当真是头一次见有人如此大言不惭的夸自己的,偏生面前这人又是夷安郡主,于是有几位十分有眼色的,便开始附和夸赞。
赵元敏此时正抿着一口清茶,闻言险些呛到,等平复了心绪,她眨了眨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若有所思。
只有上官江月一脸惊愣,这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难不成夷安郡主是个傻的,听不出她是在说反话?
张明姒的曲儿刚弹到一半,忽然传来端阳冷淡的声音:&ldo;琴倒是好琴,只是可惜了。&rdo;她的目光落在那焦尾琴上,一瞬间便勾起了在蜀王宫的记忆。
闻声,琴音戛然而止。
张明姒不可置信的抬头,却从上首的华服女子眼底看到了明晃晃的厌恶,她压着琴弦的手指轻颤,面色稍白,眼底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端阳的话说一半,教人不禁多想了,这不是摆明了在说张明姒配不上焦尾琴吗?琴乐洁净,琴德最优,皆是修身养性的玩儿意,说一个人配不上她的琴,不就是变相的说她品行不好吗?
对于女子而言,名声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人想要贤名,有人想要才名。而今日寿宴之后,燕京所有人皆会知晓‐‐张明姒配不上焦尾琴。
没有人会去责怪端阳为何出此一言,更没有人会在意张明姒琴艺是否真的不堪一闻,她们只会对张明姒恶言相向。
宋乐仪沉默了一瞬,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辈子人人皆传户部尚书嫡女张明姒品行不雅,她苦心经营十数载的名声,竟只因端阳的一句话而付之一炬。
她记得后来张明姒连明心堂的课业都没再去过,而是把自己关在内院好几年,用了数载时光谱出传世之曲,方才洗去这今日一句话的污名。
即便这样,张明姒眼中的光芒都没有她初见时那般明亮,到底是十四岁的小姑娘,没经历过风霜,怕是一生都要受此羁绊。
宋乐仪手指捏着茶杯,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她这是这样,不仅被人算计的毫无反击之力,更是被泼了一身污名无法洗去。
心里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宋乐仪眼睫轻轻颤动,朱唇轻启,抬高了声音笑道:&ldo;确实可惜。&rdo;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乐仪吸引过去,心底不禁对张明姒产生了怜悯,被端阳太公主贬低不算,还要被夷安郡主羞辱一番。
怜悯不过一瞬,只听夷安郡主又道:&ldo;本郡主幼时常听南康殿下奏曲,她弹的便是这春晓吟,那时先帝曾称赞道&lso;好似春风拂面,万物回春&rso;,今日听明姒姐姐弹琴,倒叫本郡主找回了几分幼时的感觉,好琴当配佳人,明姒姐姐不辜负这焦尾琴,只是可惜南康表姐不在,不能与明姒姐姐一较高下了。&rdo;
原本心如死灰的张明姒闻言,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她神色感激的看向宋乐仪,嘴唇翕动嗫喏了一句:&ldo;小女怎敢与南康长公主比肩。&rdo;
&ldo;明姒姐姐谦虚了。&rdo;
宋乐仪抿唇一笑,看着端阳逐渐难看的神色,心中顿觉痛快。
端阳抿了口清茶,理好情绪,语气平静道:&ldo;本殿曾听闻,夷安曾随太后练过几日古琴,不若趁今日寿宴,也教大家一同瞧瞧夷安的风姿如何?&rdo;
宋乐仪手里不慌不忙的摇着团扇,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ldo;殿下那里听的谣言,太后娘娘的琴艺天下卓绝,鲜有能及,岂是夷安能学之一二的?&rdo;
闻言,诸人忍俊不禁,别人都是拼了命的博一个好名声,怎么到了她这儿,不自己可劲儿糟蹋便是好的。
端阳深深的看了一眼宋乐仪,凉凉一笑,转而摆袖吩咐道:&ldo;下一个吧。&rdo;
鼓瑟笙箫声顿起,重归热闹,众人心里和明镜儿似的,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
才艺过后便是正是的宴席了。
端阳太公主的寿宴办的热闹而流俗,高朋满座,乐舞笙鼓,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言笑晏晏。
宋乐仪扫过众人的脸庞,玉腕轻抬小酌了一杯果酒,又趁机在领口和袖口处洒了些许酒,等水迹消散,她揉了揉额头,装作喝醉的模样:&ldo;敏敏,我有些醉了,出去醒醒酒。&rdo;
&ldo;我和你一起去。&rdo;说着,赵元敏就要站起来,却被宋乐仪单手压了下去。
银红衣裙的小姑娘朝她软软一笑:&ldo;在这里等我就好。&rdo;接着她扭头对冬桃吩咐:&ldo;你在这里陪着长公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