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安庆府巡警学堂内,一身戎装的徐锡麟站在礼堂外的台阶上。他转头看了一眼左侧,陈伯平正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又看了一眼右侧,笔直站立的马宗汉冲他微微颔首,再看向身前,学员们一大早就列队于台阶下,一个个身背枪械,威武严肃。礼堂内已布置妥当,所有人员都已就位,就等着恩铭和其他文武官员到来了。
临近巳时,恩铭的亲兵队伍先行抵达,要求所有的学员卸下子弹,使所有枪械成为空枪,同时让徐锡麟、陈伯平和马宗汉等人自行解下腰间的配枪。亲兵们这么做,自然是出于保护巡抚大人的考虑。
巳时整,威风凛凛的恩铭在数位文武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巡警学堂。
恩铭和文武官员各自落座,寒暄一阵后,徐锡麟走进来说道:&ldo;请诸位大人移步外场,观看学员们操演,以示隆宠。&rdo;
恩铭和文武官员于是移步外场,在台上列座。
徐锡麟随即率领全体学员入场,向台上所有官员行礼致敬。
看到台下整齐列队的学员们个个精神抖擞,恩铭大感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说了几个&ldo;好&rdo;字。其他文武官员见巡抚大人高兴,也都纷纷露出了笑脸。
唯独坐着最外侧的按察使毓朗没有笑。
此时的毓朗,正微微侧过了头,脸上流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在他的耳边,一直怀疑徐锡麟是革命党人的顾松,正在悄声向他告密:&ldo;徐会办今日恐有诈,望大人告知抚台大人,不要多留此地!&rdo;
顾松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向恩铭报告恩铭一定不会相信,而且这已经有过先例,因此他悄悄地告知毓朗,希望毓朗能通知恩铭,赶紧离开此地。
毓朗看了一眼台下的徐锡麟,稍作犹豫后,站了起来,向坐在正中央的恩铭走去。
这一切都被徐锡麟看在眼里,他知道顾松方才一番附耳,已经向毓朗告了密。
事到如今,必须动手了。
没等毓朗走近恩铭,徐锡麟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台上,单膝下跪,双手举着学员名册,大声说道:&ldo;报告抚台大人,今日有革命党人起事!&rdo;
徐锡麟这一举动来得突兀,在座官员全都一愣,毓朗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徐锡麟。恩铭听了这话,吃惊地盯着徐锡麟,正要问是怎么回事。
这时,台下突然飞起一团黑乎乎的物事,越过徐锡麟的头顶,咚的一声,落在恩铭的身前。
这是一颗炸弹,由台下的陈伯平投掷而出。
原来徐锡麟的那声报告,就是动手的信号。
徐锡麟虽然冲到了台上,却有意跪在离恩铭较远的地方,只等炸弹解决恩铭后,便掏出手枪射杀坐在左右两侧的文武官员。
可令徐锡麟诧异的是,炸弹落在台上后,惊天动地的巨响并没有出现。
这颗炸弹竟然没有爆炸。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恩铭及文武官员是因惊吓所致,徐锡麟、陈伯平和马宗汉却是因为错愕所致。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徐锡麟很快从这意外当中回过神来,急喝一声:&ldo;保护大人!&rdo;几步抢上前去,护在恩铭的身前。
恩铭惊慌失措地问道:&ldo;是何人起事?革命党在何处?&rdo;
徐锡麟猛地俯身弯腰,从靴筒中拔出两支手枪,指向恩铭,大声说道:&ldo;卑职便是!&rdo;
话音未落,枪声已响!
徐锡麟朝恩铭连开五枪,台下的陈伯平和马宗汉也拔出靴筒里的手枪,冲上台来,各自朝恩铭开了一枪。
整整七枪,全都打在恩铭的身上。
站在恩铭身边的文巡捕陆永颐,急忙扑上来以身体掩护恩铭,被随后射来的子弹射穿背部,当场毙命。
武巡捕车德文趁陆永颐阻挡的机会,背起奄奄一息的恩铭朝外狂奔。
恩铭的亲兵队伍回过神来,帮忙抬起恩铭,狂奔出学堂,将恩铭塞入轿中,两脚拖在轿外,飞也似的抬回巡抚衙门。
英国医师戴璜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巡抚衙门,进行抢救。尽管如此,恩铭最终还是不治身亡。临死之前,痛悔交加的恩铭连喊了两声&ldo;糊涂&rdo;,气绝而死,死不瞑目。
巡警学堂内,遭此巨变的文武官员吓得连滚带爬,纷纷慌不择路地逃窜。
那个告发徐锡麟十分卖力的顾松刚逃到台下,便被马宗汉赶上,一脚踹翻在地。顾松急忙叩头求饶,却只听到一声枪响,脑袋就此炸开了花。
徐锡麟抬出一口箱子,里面装着应恩铭亲兵的要求而卸下来的子弹。他站在台上,对台下的学员们大声呼道:&ldo;我乃革命党人,现抚台已死,愿意革命的,都随我走!&rdo;
学员们受徐锡麟教育已久,大部分人已接受了革命理论,此时纷纷热血上涌,上台领取了子弹,在徐锡麟、陈伯平和马宗汉的率领下,向位于安庆城西的军械所进发。徐锡麟打算攻占军械所后,取得了弹药补充,再攻打巡抚衙门和其他要害之地。
军械所分为地面库房和地下仓库,徐锡麟率领学员军赶到时,军械所的总办已携带地下仓库的钥匙仓惶逃走,地面库房却没来得及锁上。地面库房几乎是空的,里面只有一门大炮和几颗炮弹。枪械弹药全都藏在地下仓库里,被一道厚重的钢板门锁住,学员军想尽办法,也无法弄开钢板门。